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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的《周易外傳》開篇講“乾”卦,乾卦分了八章來講。《乾者德也》一文主要是評論《周易外傳》的乾一。此文則主要評論乾二。
《周易外傳》乾一的結尾一句說:知其德之乾,則擇而執之以利用,故曰“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也。 這句話用了一句“擇而執之”,點明了四德乃人的選擇行為的結果。江湖上《易經》也作為卜筮的經典,有大事難以決疑,則問之於卜筮。如明日出行兇吉如何。“元亨利貞”都是吉詞,但這不是宿命論,是人的行為選擇,明日是否出行可以選擇。好的算命先生不是說你命中注定怎樣怎樣,而是讓你做出的選擇能避凶趨吉。占卜是決策最後的選擇,即不疑不占。做出選擇的決策過程和方式很多,占卜隻是其中一種,不是必須和全部。“擇而執之”可以是根據自己的道德觀念,如違法的事情不做,壞事不做,這些都是行為選擇。所謂“福禍無門,為人自招”。四德,這裏指的是“元亨利貞”四種吉祥的結果,是人自己行為選擇的結果。
“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這句話出自《周易·文言》: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周易》包括兩部分:《易經》和《易傳》,《易傳》是對《易經》的注釋和闡述。《易經》為周文王所著,《易傳》為孔子所著。孔子在《周易·文言》中把“元”對應於“仁”,“亨”對應於“禮”,“利”對應於“義”。那麽,貞對應於哪一德呢?《周易外傳》乾二的第一句就說:“貞”者,“事之幹也”,信也。即王夫之把“貞”對應於“信”。
孔子提出的道德標準是“仁,義,禮”,後來孟子擴展為“仁義禮智”,董仲舒又擴展為“仁義禮智信”。這就構成儒家三綱五常的“五常”。既然“元亨利貞”對應於“仁義禮信”,那麽,五常中的“智”怎麽不見了呢?這就是王夫之的設問:“然則,四德何不言智乎”? 王夫之的回答是:彖雲“大明始終,六位時成” 則言智也。
乾卦的彖辭說:“大哉乾元, 萬物資始, 乃統天。雲行雨施, 品物流形。大明始終, 六位時成, 時乘六龍以禦天。乾道變化, 各正性命, 保合大和, 乃利貞。首出庶物, 萬國鹹寧” 。
彖辭屬《易傳》,為孔子所寫。“六位”指的是卦圖的六個爻位:這六個爻位在乾卦裏就是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六位時成。時成六龍以禦天”,講的是《易經》乾卦六個爻辭都是講龍。周文王使得已經是農耕時代,農耕時代靠天吃飯,靠的就是雨水,中國古代信仰中是龍施雨水。“六位時成。時成六龍以禦天”就是講的農時,按照農時來耕種就是智慧。所以,王夫之說“大名始終,六位時成,則言智也”。選則合適的時候冬閑,春耕和秋收,就是智,就是吉,就是“元亨利貞”,就乾卦。
周國強盛取代商朝,肯定是需要經濟實力的。那時候經濟實力,就在於農業優勢,農業優勢在於農時的把握。《易經》乾卦中,初九:潛龍勿用,就是冬閑在家修養。“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驚蟄,第一場春雨下到田裏了,所謂龍春分而登天。這時要有大人才有利,為什麽呢?農時難把握,春播早了,倒春寒會把春苗凍死;春播晚了,誤了農時誤了一年收成。需要有經驗的領袖來把握時機。“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莊稼種下去了,當年收成好壞就看種莊稼的人是否勤快了,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時要勤於除草施肥,否則草比麥苗高,明年難過青黃不接。精心護理莊稼,不要掉以輕心,就可以“曆無咎”。“九四:或躍在淵,無咎”。龍躍出來了,夏天雨水多了,不是壞事。過了春忙,歇一口氣,節約點口糧,積攢力氣準備秋收。“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飛龍在天,雲雨無常,碰上好天不要錯過時節趕緊秋收,謹防秋綿雨把莊稼爛在地裏。領袖就得天天在田裏觀察,莊稼一熟趕緊收割,不要掉以輕心磨磨蹭蹭讓秋綿雨把莊稼爛都地裏了。“上九:亢龍,有悔”。冬天來了,龍又回到水裏了。收成後要保存糧食一年細水常流,不能像秋收後節慶那樣長期揮霍了。農業社會,把握農時就是最大的智慧,就是六位時成。
王夫之進一步解釋說:“終非智則不知終,始非智則不知始”。六位時成就是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開始,什麽時候應該結束。比如說,動態清零在什麽時候結束?這是智慧。“乙類乙管”在什麽時候開始?這是智慧。成功的推銷員不可或缺的智慧就是什麽時候成交,該成交的時候還喋喋不休推銷不止,反而失去一筆生意。種莊稼更需要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這就是智慧。王夫之引用《孟子·萬章下》的話“智譬則巧也”,講的就是領悟了智慧才能行事恰到好處,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王夫之還引用《論語·裏仁第四》的話“擇不處仁,焉得智”?說明正確的選擇居住鄰裏也是智慧。由此說明智慧遍曆六位,而不是哪個單獨的位置有智。六位時成是選擇的結果,是智慧的結果。
王夫之又說:“雖然,尊者非用,用者非尊。其位則寄於四德,而非有專位也”。即聰明智慧要用於“元亨利貞”四德才是尊,並不是四德中哪一個專有智。接著解釋道:“是故夫智,不麗乎仁則察而刻,不麗乎禮則慧而輕,不麗乎義則巧而術,不麗乎信則變而譎,俱無所麗則浮蕩炫其孤明”。“麗”有鹿成雙的意思,引申為相依相附,是附著的意思,即智要附著於四德,即寄於四德,否則,聰明智慧就墮落為狡詐,就是“用者非尊”。不寄於四德,不附著於仁義禮信,就成為“幻妄行則君子荒唐,機巧行則細人捭闔。故四德可德,而智不可德”。王夫之這裏就是反對把“智”放入儒家五常之中。王夫之說:“是故夫智,仁資以知愛之真,禮資以知敬之節,義資以知製之宜,信資以知誠之實;故行乎四德之中,而徹乎六位之始終”。
王夫之推崇孔子《易傳》思想,貶低其它流派學說。他說,老子說“上善若水”,佛家以瓶水青天之月為妙悟。說的都是水。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逝者逝矣,而將據之以德乎”?他對法家名家更加鄙視:“其下者則刑名之察,權謀之機,皆崇智以廢德”。王夫之這句“則刑名之察,權謀之機,皆崇智以廢德”,正好解釋了西方今天的政治亂象,如特朗普2021年1月6日煽動暴民衝擊國會山,麥卡錫2023年投票15輪才出任議長等。“刑名之察”就是今天西方把法製、規則、程序等絕對化宗教化,把他們奴隸主製定的憲法視為神聖,而法律條文繁瑣就是“刑名之察”,細察到聘到昂貴的律師,就能為殺人犯開脫,官司費用奇高,法院大門八字開,有理沒錢末進來。西方政治,尤其是地緣政治,完全是“權謀之機,皆崇智以廢德”。
王夫之還說:故曰“君子行此四德”,知而後行之,行之為貴,而非但知也。王夫之是反對象牙塔那種學術的,僅僅知道的知識是不夠的,必須落實到實踐中。知道了,就要行動。認知是為了行為,這是唯物人本主義。他還說,“乃知大易之教,為法天正人之極則也”,認為《易經》是“法天正人”的最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