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五：聖不遠物

王夫之《周易外傳》乾五：“天不以遠物為化，聖人不以遠物為德，故天仁愛而聖人忠恕。未有其德，不能無歉於物；有其德者，無所複歉於已。初之為潛，龍德成矣。龍德成而有絕類於愚賤之憂，則大而化者二之功，邇而察者將毋為二所不用也。雖然，彼龍者豈離田以自伐其德哉？故曰：“見龍在田”。王道始於耕桑，君子慎於袺襘。屍愚賤之勞，文王所以服康田也。修愚賤之節，衛武所以勤灑掃也。故天下蒙其德施，言行詳其辨聚，坦然寬以存物，溫然仁以畜眾，非君德誰能當此哉！位正中而體居下，龍於其時，有此德矣。然則馳情於玄怳，傲物以高明者，天下豈“利見”有此“大人”乎？”

王夫之此章講的是乾卦“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和“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兩爻。

“天不以遠物為化，聖人不以遠物為德，故天仁愛而聖人忠恕”。王夫之在乾四中講“初九，潛龍勿用”時，說初九是天敦其化。這句話一開始就接著“天敦其化”的話頭，說化養成龍德以後，就要造福人類。“天不以遠物為化”，化養了龍德不能高高在上事不關己，而是要仁愛普施，鞠躬盡瘁。這就是儒家“修齊治平”的哲學，修心養性（潛龍勿用）為的就是治國平天下（現龍在田，終日乾乾），“窮則獨善其身（潛龍勿用），達則兼善天下（現龍在田終日乾乾）”。“忠”就是誠心盡力，就是“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從潛龍勿用到現龍在田再到終日乾乾。“終日乾乾”就是努力工作精益求精。“恕”就是推己及人，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就是“養吾老及人之老,愛吾幼及其人之幼”，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自己想富就幫助別人致富，就是共同富裕道路，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

“未有其德，不能無歉於物”，這是“潛龍勿用”，是要精進修行，潛龍勿用不是躺平，不是懶散無所事事，不能無歉於物。“有其德者，無所複歉於已”就是要學以致用，就是要“天生我材必有用”，就是要“達則兼善天下”，就是要自我實現人生。"自伐其德", “伐”就是“矜伐”，就是居功自傲，就是恃才誇耀，就是不接地氣，就是臭顯擺。

“王道始於耕桑”，“文王所以服康田也”。語出《尚書·無逸》，講的是君王不能貪圖安逸，要躬親勤政。其中說到：“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講周文王穿上工作服，參加蓋房耕田的勞動。“衛武所以勤灑掃也”，出自《詩經·大雅·抑》：“夙興夜寐，灑掃庭內”，講衛武王95歲了，還早起晚睡，親自打掃庭院，讚揚衛武王勵精圖治建設了繁榮昌盛的衛國。王夫之以這兩個例子注釋“聖不遠物”，說明儒家學以致用，求道以自我實現人生的人生觀。

“君子慎於袺襘”，“袺”是衣袖，“襘”是領子在胸前向交的地方。“襘袺”就是今天講的“領袖”，就是聖賢的君王。“君子慎於袺襘”就是君子要注意衣冠端正，注重風紀，行為端莊。“袺”也有用衣襟兜著的意思，《詩經·芣苢》：“采采芣苢，薄言袺之”，講姑娘們采集野菜車前草用衣角兜著。

“屍愚賤之勞，文王所以服康田也”。“屍”，動詞，主持，承擔的意思。《詩經·召南·采蘋》：“誰其屍之，有齊季女”。《尚書·康王之誥》：“康王既屍天子，遂誥諸侯”。都是主持的意思。“屍愚賤之勞”，就是親為以做出勞動表率。

“聖人不以遠物為德”，是一種學以致用、務實實幹的精神，是“兼善天下”的情懷，是一種人是宇宙中心的宇宙觀、世界觀和人生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