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Mondegreen

Monde 在法語是“世界”。直觀上Mondegreen這個詞是“綠色世界”，非常環保的一個詞。但其真正的意思是“誤解”，尤其是指對歌詞的誤解。

原來，這個詞是誤聽出來的詞。

話說十七世紀蘇格蘭的詩歌“The Bonny Earl O'Moray”中有這麽幾句：

Ye Highlands and ye Lawlands,

Oh where have you been?

They have slain the Earl O' Moray

And layd him on the green.

後兩句粗略翻譯出來就是“他們殺死了歐摩勒伯爵，任其橫屍在綠草上”。一位母親哄小女孩睡覺，在床前給她念詩，總是念這一段，這小女孩一直到長大成人以後都以為這兩句詩是：

“They have slain the Earl O' Moray

And Lady Mondegreen”。

粗略翻譯出來就是“他們殺死了歐摩勒伯爵和蒙德格林夫人”。後來，小女孩長大成作家，1954年給雜誌寫了一篇短文《蒙德格林夫人之死》，把這個誤解的故事說了出來，Mondegreen因此就變成了一個英文單詞。

我們普通話有四聲，而音樂自然音階有7聲，所以，不看歌詞誤解歌詞是常有的事情。而英文就更麻煩了，英文不像中文那樣是封閉音，而是有許多輔音，輔音要等到下一個元音發音時才配出來。中文一個字就一個音節，分明無誤，不像英文一個詞有不規則的若幹音節，有聽歌斷字的麻煩。你不知道英文歌曲中那幾個音節組成一個單詞，平時說話和書寫還好，可以盡心把單詞斷開，唱起來就不行了。

更極端的是波蘭語，三四個輔音一溜排下來，根本無法唱。所以波蘭以肖邦的曲聞名，奏曲不用歌詞。可曾聽說過唱波蘭歌的？這也就是為什麽西方美聲要用意大利語唱，意大利語元音多，歌詞中碰上“蒙德格林夫人”的幾率小一些。

據說廣東話有九個音，比自然大音階的七個音還多兩個，所以，粵韻小唱絕對沒有蒙德格林夫人。不過，如今香港流行歌曲填詞不顧語言音調和曲的音階的搭配，結果還是出現蒙德格林夫人：不看著歌詞聽不懂。

中國民歌好聽，無論是粵韻小唱還是中國其它地方山歌，都不會有蒙德格林夫人之類的誤解，因此中國地方小曲都別有韻味，語言使然。你想，唱山歌是男女戀愛的渠道，誤解了不就誤了終身大事了嗎，所以，山歌一定和地方語言的音調相配。所以宋詞是填詞，以其肯定是曲詞相配沒有誤解。

漢語是可以唱出來的語言。右半腦處理音調，歌曲家多需要右半腦；左半腦處理邏輯，語言都離不開左半腦。漢語音調是組合信息的要素之一，說漢語需要左右兩半腦配合，所以是天然的歌唱語言。漢語是可以唱出來的語言，漢語是人類最優美的語言，生活勞動中把漢語優美的勁誇張一下就可以成為歌曲，無論飯店王小兒點菜譜，小販沿街擔挑叫賣，纖夫和挑夫的號子，都是生活勞動中的歌曲，吐字時值的長短不會產生音節斷字的困惱。歐陽修《醉翁亭記》裏有“負者歌於途”的美文，說的就是挑夫的號子。我在工廠選舉的時候，公正人開票的過程被稱為“唱票”，每一票投的是哪幾個人都“唱出來”大家聽到。聲樂的標準語言，以後一定不是意大利語，而是漢語。漢語唱歌講究字正腔圓，西語唱歌腔圓好規範，字正就沒有辦法了。

西方音樂主旋律都很短，都在配器變調上變化，然後在時值上用行板、慢板和快板奏幾遍，來來去去就是短短的一個主旋律。而中國民歌主旋律很長，如《十送紅軍》，餘音繞梁。這和漢語適用於歌唱有密切關係。

贛南采茶戲曲牌《勸郎調》：十送紅軍

《步步高》

黃山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