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大舞台，我家是包廂

新婚半年後，我們有自己的房子了，我們住在二樓。下樓當街就是晨市，每天早上不勞我上鬧鍾，準被熙熙攘攘的討價還價聲吵醒。附近農民起早下地摘菜，然後挑到這條街上在路兩邊擺攤子，一路排開有五六十米長，我們樓梯口正衝著街市中央。每天早晨，一個小青年用一輛二十八寸自行車拉來半爿生豬，把一個破紙皮箱放在地上攤平做砧板，就在我們樓梯口對麵賣起豬肉來。他要早上四點鍾起床，披星戴月地到黃村屠宰場拉豬肉。這就是個體戶。一把屠刀一輛自行車發家。

 

才半年工夫，屠夫豬肉檔興旺發達了，在我們樓梯口對麵擺上一個固定的木頭桌子砧板，桌板有兩寸厚，屠夫再也不用蹲在地上在紙皮板兒上割肉了，他可以直起腰來砍肉了。不久，他又添了一個電子計算器，這在那時可不是人人玩得起的時髦玩藝兒。

 

也不記得是過了一年還是兩年，反正周圍樓裏都是吃鐵飯碗的人，工資基本上沒多大變動，而樓下屠夫的自行車已經換成了雅馬哈摩托車了，每天拉來的豬肉也多了幾倍。屠夫屬改革開放下海體第一撥兒人，岸上的人開始並不在意，後來還真羨慕他的能耐。

 

我們樓梯口對麵一樓住著個漂亮的小女孩，就屬她買豬肉最方便，從門邊探個腦袋出來就是屠夫的肉檔，而且屠夫憐香惜玉、買賣偏心，每次都給她切下上好的瘦肉，稱杆總是高高的。開始時屠夫是下意識裏身不由己地偏心，到後來就有意地公開偏心，一卸下豬肉就把好肉先割下來留給她。

 

她也投桃報李，幫著屠夫將第二天要用的家夥代為保管到院子了。屠夫賣完肉，也不忘用摩托車載著她兜兜風、風流風流。天作良緣，後來他倆結婚了，老丈人對這屠夫女婿挺滿意。

 

我家窗口臨街，就跟劇院包廂一樣，打開窗戶就把街市舞台盡收眼底，屠夫成家立業的喜劇是曆曆在目。

 

[阿郎]

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