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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20:
赧王下五十八年(甲辰,公元前二五七年)秦太子之妃曰華陽夫人,無子;夏姬生子異人。異人質於趙;秦數伐趙,趙人不禮之。異人以庶孽孫質於諸侯,車乘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意。陽翟大賈呂不韋適邯鄲,見之,曰:“此奇貨可居!”乃往見異人,說曰:“吾能大子之門。”異人笑曰:“且自大君之門!”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異人心知所謂,乃引與坐,深語。不韋曰:“秦王老矣。太子愛華陽夫人,夫人無子。子之兄弟二十餘人,子傒有承國之業,士倉又輔之。子居中,不甚見幸,久質諸侯。太子即位,子不得爭為嗣矣。”異人曰:“然則奈何?”不韋曰:“能立適嗣者,獨華陽夫人耳。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遊,立子為嗣,”異人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不韋乃以五百金與異人,令結賓客。複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自奉而西,見華陽夫人之姊,而以奇物獻於夫人,因譽子異人之賢,賓客遍天下,常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曰:“異人也以夫人為天!”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說夫人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馳。今夫人愛而無子,不以繁華時蚤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以為適,即色衰愛馳,雖欲開一言,尚可得乎!今子異人賢,而自知中子不得為適,夫人誠以此時拔之,是子異人無國而有國,夫人無子而有子也,則終身有寵於秦矣。”夫人以為然,承間言於太子曰:“子異人絕賢,來往者皆稱譽之。”因泣曰:“妾不幸無子,願得子異人立以為嗣,以托妾身!”太子許之,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為嗣,因厚饋遺異人,而請呂不韋傅之。異人名譽盛於諸侯。
呂不韋娶邯鄲姬絕美者與居,知其有娠,異人從不韋飲,見而請之,不韋佯怒,既而獻之,孕期年而生子政,異人遂以為夫人。邯鄲之圍,趙人欲殺之,異人與不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脫亡赴秦軍,遂得歸。異人楚服而見華陽夫人,夫人曰:“吾楚人也,當自子之。”因更其名曰楚。
評說20:
秦公子偏房夏姬的兒子異人在趙國做人質。異人作為庶孽既使是在秦國也繼承不了王位,偏偏秦國攻擊趙國,使得異人在趙國倍受冷落,十分不如意。
呂不韋是陽翟的商人,到邯鄲做生意,見到異人這種情況,說是“奇貨可居”。呂不韋於是撮合異人與華陽夫人的一筆雙方互利的交易,然後異人給了呂不韋許多好處,但呂不韋在整個商業經營中都從來沒有擁有對異人的所有權,也沒有對華陽夫人的所有權。這種商業模式叫做“經紀人”模式,呂不韋得到的好處是“傭金”,而不是利潤。讓我們跟著這給故事,慢慢體會這一商業模式。
在異人最不如意的時候,呂不韋對異人說:我可以讓你發達。異人就笑了:你有這本事幹嗎不自己發達呀?呂不韋答道:你發達了我才能發達呀。異人於是信任呂不韋並與其談生意。注意,呂不韋商業模式是服務業,是為異人服務的,今天叫做第三產業。
呂不韋對異人說,秦王老了,太子很快就要即位了,太子即位後,你們兄弟二十多個,你母親夏姬不見寵,你怎麽能爭到嗣子地位呢?異人說:是呀,你有什麽辦法呢?呂不韋說:華陽夫人受寵而無子,我可以讓華陽夫人立你為嗣子。異人說,果然成功,我將與你共享秦國。
注意,這商業模式是美國律師常常采用這一種模式:我為你打官司,打贏了,你按得到賠款的一個百分比付款給我,打輸了,律師自己承擔官司成本的風險。這裏一樣,異人是一無所有,呂不韋自己出資為異人策劃拿下整個秦國。後來異人果然做了秦王,也果然封呂不韋為宰相。
呂不韋一擲千金實施異人奪秦策劃,以五百金包裝異人,讓異人消費上流社會;另以五百金去公關華陽夫人,把話讓華陽夫人的姐姐說出來:華陽夫人有寵而無子,寵難以長久,若華陽夫人認異人為子,則寵位鞏固,這一交易是華陽夫人得子,而異人得國,皆大歡喜。這是“經紀”業的關鍵所在――撮合市場。交易雙方原來並沒意識到這一交易的可能性,被獨具商業慧眼的呂不韋發現了,並以其商業實力撮合了這一交易。而且這是“網上”交易,華陽夫人與異人都沒見麵,異人就被立為嗣子,夫人刻玉符以確立異人為嗣子,異人名聲大震,並正式請呂不韋為老師。
不過交易還沒完,異人沒當上秦王之前,呂不韋還是異人的經紀人。不過秦王權力無限,呂不韋到時如何討得傭金呢?商人有商人的製約手段,呂不韋使出了一個連環計。
呂不韋在邯鄲找了一個美女,與其同居有孕後,然後請異人對酒當歌,異人見了美女就要強占,呂不韋先假裝生氣但控製得最終還是把美女獻給了異人。不單獻了美女,還讓美女當上了異人正式夫人,生下了秦始皇是呂不韋的種。後來秦國圍邯鄲,趙國要殺異人,呂不韋幫異人逃回秦國,而把美人及其兒子贏政留了下來做為兌現“傭金”的“人質”,情係異人是商人呂不韋製約秦王的手段,留下基因又多一層保險,即使異人毀約秦國也姓呂了。後來呂不韋順理成章地跟著贏政母子到秦國,自然成了宰相,並成了秦始皇的“仲”父。
呂不韋經營的是異人和華陽夫人的名分,用現在的話叫做“知識產權”,“奇貨可居”的奇貨不是實物也不是人,而是非實物資產――索取權力與財產的名分地位。
呂不韋將財力變為權力,後來還以其財力和權力招攬名士為其作《呂氏春秋》,將財力轉變為風雅名氣,但無論怎麽變,呂不韋既不是大政治家,也不是大文人,隻是他對錢財的商業運作獨出心裁,不愧為知名商人。
今天大明星都有自己的經紀人,這不能不使我對“奇貨可居”的“居”字產生疑問。現在解釋“奇貨可居”與“囤積居奇”的“居”等同起來,做收藏儲蓄講,很可能是儒生們對呂不韋經紀人模式的誤解。兩個“居”應該是有區別的。呂不韋的“居”應該是經紀人與明星形影不離,由此發掘提高他們的身價並在市場上實現他們的身價。【居】,處也,安也。呂不韋沒有擁有異人,更沒有將異人待價而沽,整個故事找不到現代漢語對【奇貨可居】解釋的把難得的貨物囤積起來待高價出售的意思。呂不韋隻是撮合華陽夫人認異人為嗣子,使得雙方擁有知識產權的“名分”都增值。
呂不韋兩千年前的商業頭腦令人歎為觀止,隻是其商業頭腦用得不是正路,呂不韋經紀業僅僅改變了權力和財產的分配而沒有產生任何實質經濟價值。
唵啊吽2006年6月5日三稿於文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