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卷四 評說 （7）：國人展現的素質是外交力量

 

原文15：

赧王中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二八零年）秦白起敗趙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

 

赧王中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二七九年）秦王使使者告趙王，願為好會於河外澠池。趙王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裏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以絕秦望。”王許之。會於澠池。王與趙王飲，酒酣，秦王請趙王鼓瑟，趙王鼓之。藺相如複請秦王擊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內，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懌，為一擊缶。罷酒，秦終不能有加於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

 

評說15：

      秦王約趙王和會於澠池，趙王不敢去。二十年前秦國就是借友好外交之名軟禁了楚懷王的，致使楚國失地無數。武將廉頗和文官藺相如則說，外交上連和會都不敢去更顯示國家軟弱，也更容易遭受攻擊。於是藺相如陪伴趙王赴會，廉頗送至邊境，對趙王說，按會議安排估計趙王三十天足夠回來了。如果趙王三十天回不來，趙國就立太子為國王，以防止秦國挾持趙王為人質，趙王準許廉頗的計劃。

 

澠池會上，秦王請趙王彈樂器，趙王就彈了。和會嗎，大家高興高興。但趙王娛樂了秦王，不對等，所以藺相如端個缶到秦王跟前請秦王敲缶作樂。秦王不肯，藺相如說，你不敲我就算掉腦袋也得用脖子裏的血濺你一身。秦王的保安想殺相如，相如瞪大眼睛喝退了他們。秦王隻好敲了一下缶。整個“和”會，秦國始終與趙國處於對等地位。由於廉頗在邊境陳兵，秦王也不敢動趙王。

 

外交要有軍事做後盾，廉頗陳兵就是例證。如果中國沒有軍事準備，難以在外交上得到平等地位。當美國日本聯盟在中國周邊調集部隊時，中國必須有足夠的軍事準備才有可能得到平等的中日外交和中美外交。

 

外交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對等原則。如果秦王請趙王鼓瑟，趙國就要請秦王為趙王擊缶，這是對等原則。國家尊嚴就是在外交對等原則上體現出來的。“罷酒，秦終不能有加於趙”就是說整個澠池會上趙國保持與秦國對等。

 

如果胡錦濤訪問美國不是“國事訪問”，那麽布什訪問中國也不是“國事訪問”。美國聯邦調查局為反恐在北京設辦公室，中國國家安全部就應該在華盛頓設立反腐辦公室。美國寫中國人權報告，中國就寫美國人權報告。美國要求對人民幣匯率調查，中國就應該要求對美國雙赤字調查。這就叫外交平等原則。

 

澠池會前一年秦將白起才擊敗趙國並斬首二萬，但澠池會九年以後秦國才敢攻趙，而且是秦軍敗走。過一年又攻趙又敗。即澠池會後十年，秦國伐楚伐魏頻頻出兵得手，惟有趙國能免戰禍。對比之下，前299年秦國攻占楚國八城後約楚懷王和談，結果軟禁楚懷王，其後繼續攻占楚地。

 

所以澠池會是弱國外交經典成功案例。其外交成功的背後，顯示了趙國文武合作，上下一心的誌氣。與趙王重用藺相如相反，楚懷王聽信小人，冷落屈原。若楚能用屈原有如趙能用藺相如，則楚國外交焉能如此屈辱？所以，外交成功，實賴於國內政局和民心的團結。

 

外交實際是影響他國決策的藝術。其方法之一是輿論影響，之二是對決策者心理和思維的影響。趙王赴澠池會是秦趙友好和會，由於廉頗陳兵，使和會在“卡拉OK的在友好氣氛中”勝利結束，這樣就造成了一種國際輿論，使秦國難以出爾反爾。

 

藺相如的大義凜然，大“外交對等”之義，凜舍生忘死之然，使秦王對趙國心有餘悸，以後決策時對趙必然是心有餘悸。而藺相如和廉頗表現出趙國上下一心，使得秦國知道略趙地的成本要比略楚地成本高。

 

曆史上日本曆來是先打韓國再攻中國，這是地理結構使然，所以有中朝唇齒相依隻說。但這幾年對待日本的挑釁，韓國就表現出官民一致、上下一心；而中國民族情緒表達就遜色於韓國。由於這一中韓表現的差異，使得日本今天對中國比對韓國要強硬得多，盡管日本經濟更依賴於中國市場。就這一點來說，中國外交實力還有很多提高的空間。

 

外交既然是影響他國決策的藝術，外交家就需要有高超的表達能力。有如美國律師法庭辯護當雖然需要嚴密的邏輯推理，但更重要的是表演藝術，因為對陪審團曉之以理不如動之以情有效。同理，跟霸道國家講理就是羊跟狼講理一樣，羊越是要跟狼講理，就越能激起狼的食欲。藺相如為弱國使，主要是動情而非講理，是在強秦麵前展現趙國堅強意誌。

 

藺相如表現能力世界一流，完璧歸趙一節中，藺相如可以“怒發衝冠”，就是發起怒來，頭發會豎起來，豎起來還不算，還可以把帽子頂起來，你想想，秦王看到這樣的趙國人，進攻趙國之前能不猶豫再三嗎？而且藺相如還會瞪眼瞪得眼眥迸裂，今天有誰能發怒把眼角瞪出血來呢？外交人員在國際舞台上，要有表演天分，向世界展現國人的意誌，為國人贏得世界的尊重。

 

當然，如今國與國交往渠道很多，國人品質不經外交人員表演也會傳播出去。筆者多年前曾途經漢城，滿城轎車都是韓國國產，計程車司機看到我是外國遊客，特別對我說他們對國產車的自豪，對比國人崇洋情結，我們就能理解為什麽日本為二戰可以對韓國道歉，但對中國就是不道歉。這沒有道理可講，是國人在國際上展現的氣質不能取得別人尊重，日本人在情感上就鄙視中國人。如果把今天的日本比作秦國，外交上韓國就有如趙國，中國就有如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