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就地取材喜練琴
我們雖然是山村小學校,卻有一架我國東北民族樂器廠生產的“東方紅”牌四組腳踏風琴。這架風琴外觀陳舊,油漆斑駁,但其本身價值卻不同凡響: 一是山村小學校很少能配置風琴,故顯得十分稀有;二是牌子響。東方紅象征中華民族日益強盛,叫起來朗朗上口,聽起來揚眉吐氣;三是來曆不凡。這架風琴原是我省歌舞團指揮吳歌(家鄉南山口人)的私人物品,因團裏新添置了樂器之王——鋼琴,吳指揮便喜新厭舊,將多少年朝夕相處的“情物”轉手我校。
學校的風琴雖值得一書,但教師中會擺弄的卻鮮有其人,對它產生興趣者更是寥寥無幾。於是,昔日的“寵物”便整日閑置,蹲在角落裏默默無聞。17歲正是不甘寂寞的年齡,更何況我中學時代曾被音樂教師熏陶過,在生產大隊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受過磨練,一見風琴,我便愛不釋手,內心的音樂激情不斷升騰。校長見我對琴情有獨鍾,與山村學校購琴培養“永久”音樂教師的初衷不謀而合,便格外開恩,讓我獨居一間寢辦合一的小屋,這架風琴就成了我屋中最有“身份”的上賓。
學琴與練硬筆的遭遇一樣,沒有人指導,找不到這方麵的專業書籍,不知道指法正確與否,我隻管將能找到的革命歌曲的音符一個個落實在黑白參差的鍵盤上。恰好當時有人正將毛澤東推向神壇,個人崇拜的政治歌曲及宣傳毛澤東思想的語錄歌曲一時層出不窮,革命歌曲大家唱就成了群眾運動,我便在跳動的音符中盡情遨遊。
練琴有眾所周知的樂趣,也有外人體會不到的苦衷。我們學校範圍小,白天練琴容易幹擾其他老師備課,還與課堂教學互有影響,必須有所顧及,隻能在課間見縫插針地練一陣。到了晚上,學生離校了,教師回家了,偌大的校園成了幾個單身漢的天下,我才能忘情地彈琴,盡情地歌唱,一直“瘋”到更深夜靜,月朗星稀。那時候農村還沒有電燈,學校配發的都是煤油罩子燈,夜裏練得時間長了,就有油盡燈絕之虞,甚至手指發硬,嗓子發幹,與坐禪修行產生共鳴。但隻要有聽眾喝彩,隻要有同伴助興,我都堅決奉陪到底。尤其是笨拙的手指下流淌出叮叮咚咚的旋律, 恰似一副興奮劑, 鼓舞我有燈練,沒燈也練,硬是在幾年內將全音、半音、大調、小調摸了個滾瓜爛熟,竟練出個土生土長音樂教師的美名。
我自擠進音樂殿堂的門坎之後,生活便注入了新的內容。
當時,有一個噴火連常駐我的家鄉,每逢節假日,他們都用和地方搞聯歡的方式調節軍營生活,為盡地主之誼,學校也要我組織學生排練節目。夜晚,選一塊適合演出的梯田,軍民聯歡晚會便拉開了序幕:按著進場的順序,先進行自願性質的歌曲輪唱。連隊唱,學生唱,老百姓勉為其難也要唱,悠揚的,雄壯的,委婉的,激昂的,各種旋律在空曠的夜空裏四處回蕩。幾輪過後,待熟唱的歌曲表演完了,便進入拉歌逼唱階段,你拉我唱歌,我推你先唱,相互督促,互不相讓,頓時,靜寂的山穀中歌聲、掌聲、歡笑聲此起彼伏。歌曲唱完唱盡之後,連隊的實彈演習便在眾人的視線之內亮相了。隨著威武的口令聲,刹那間槍聲陣陣,彈弧耀目,火龍噴射,烈焰騰騰,會場上一改歡聲雷動的氣氛,人們一個個屏息斂氣,歎為觀止,生怕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視覺大宴。最後,簡易舞台上絲奏竹鳴與輕歌曼舞競相登場,讓觀眾感悟了戰爭與和平的辯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