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
平平常常就是真.
上文提到的特殊教育係主任, 是一位個頭不高，頭發直直的，走路騰騰的白人女士。說起話來大嗓門兒。她這人一看就是直脾氣, 按說不難對付。但我發覺該係的學生和老師都對她怕怕的。直到有一天路過她的辦公室，聽到她在大發雷霆。不知是對秘書，還是對著電話嚷嚷。辦公室的門雖然緊閉著，但她近乎咆哮的聲音著實使我震撼了一下。
在這之後，我就格外加了小心。每當路過她辦公室的時候，先豎起耳朵聽聽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慢慢地我發現，她隔三岔五就會發一回脾氣。具體原因不詳。遇到這種情況時，我就跟受氣的小媳婦一般，悄悄的從牆邊溜進計算機房。免得被認為是在偷聽。古人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俺的覺悟遠不到那個層次。還是躲遠點，免得被雷劈著。
直到有一天，她居然到我的計算機房來啦！我的心咯噔一下子緊張起來。沒想到她風清雲淡地說了一句，我的打印機壞了，到你這兒印點東西。當時計算機房裏除了我，還有一個學生在用計算機，不過很快他就走了，不知是不是被嚇走的。
我當時想，這當官的來了，咱們總得表示一下願意為人民服務的心態吧。就問她要不要我幫忙，她回答說不用。我心裏暗自慶幸她自己要伺候自己，這樣我就不怕會出啥漏子了。
沒想到，她快幹完活兒的時候，自己叨嘮了一句：我這個人啊，就是愛工作。所以他們叫我“工作狂 （workaholic)“。說著話，她轉過頭看著我問，你說愛工作有錯嗎？聽到她問這個問題，我的小心髒又縮了起來。這問題太出乎意料了，我雖然是學經濟管理的，但從沒想過這麽簡單而又高深的問題。關鍵的關鍵，她是一美國學校的係主任。應該是有Phd學位的。難道她心裏也有解不開的疙瘩嗎?
我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隻能敷衍了事的說，愛工作怎能有錯呢？若一個人的情商滿分為5分，當時我的情商大概隻有1.5－2分 (現在可能有2.5分)。我覺得最保險的辦法就是順著她說, 這樣不會犯大錯誤。果然她好像比較滿意我的回答。可緊接著，她下麵的話差點把我從椅子上嚇到地上。
我已經開除了(fired)5個秘書了！看著我傻愣著，她又接著說了一句：他們的工作太讓人失望了。天哪！這是啥意思？跟我這個打工的窮留學生說這個係裏內部的事情。是警告我還是要欺負我？我實在無言以對。
"我現在的秘書是院長的秘書!" 聽到這話，我腦子裏一閃，突然明白了她心裏有什麽糾結了。鬧了半天，你是沒法再裁人了。到我這找思路來了。 再裁人也總不能裁院長的秘書吧! 到時候別人難免說，你比院長還難伺候。
原因是找到了，可問題仍然沒解決。我腦子裏亂轉，可也沒什麽好主意。突然想起, 中國人講“中庸之道“，就是不偏不倚的意思。中！就用這個辦法說。於是我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工作方式，若沒有大問題，互相不應指責幹涉。也就是說，他們沒理由挑你的刺 (be picky on you)。
你說的對！她的臉一下放起光來。可是，也就兩秒鍾，我還沒來得及自我陶醉一下，她的臉就又暗淡下去了。
難道我說錯話了？我開始使勁回憶自己講過的話。沒錯啊，哪出錯啦? 突然, 我想起來我說的是“每個人”不能指責幹涉別人，這不是把她也包括進去了。嗨！中庸之道害死人了。
後來，我們雙方都安靜下來。過了幾分鍾，她說要走了，又說了一句：Nice talking to you!
那以後，我們也沒什麽交集了，也不知道她最後是不是把院長的秘書也fire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