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黃花讀了倪的信，嚇出了一身冷汗。就趕快回信說；倪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會去美國的。我不需要平反了。文化大革命冤屈了多少人啊。我想開了。我還活著，這就很不錯了。現在的社會，不是你在的那個時候了。不‘以階級鬥爭為綱’，而是‘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發展共富’。現在的社會是國泰民安、國富民強，這是有目共睹的。你在美國也能感受到的吧。我要按你說的‘辦好私立高中’，在我們祖國也能辦出私立的名校。我高興地看到我的學校已經有省內外慕名而來的學生了。我就這一個信念，好好辦學，這輩子沒有別的本事，英語學不會了 ，老了，記憶力不好了，丟三拉四的，過去的事忘不掉，現在的事記不住。一個不會英文的人，去美國還能幹啥？連個飯店、廁所的英文名字也不認識，去美國不是笑話嗎？我是堅決不會去的。你和台灣姑娘結婚有些年了吧。看你的兒子長得那麽大了。你們已經磨合這麽多年了。再磨合磨合，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為了孩子，為了一個完美的家，男人多幹點活兒，有什麽吃虧的呢？多幹活兒等於你鍛練了身體。俺村裏的百歲老人，一輩子也沒有像城裏人那樣去健身房、去公園跳舞。他們就是靠幹家裏、地裏的活兒，熱愛生活、熱愛勞動，從而鍛練出強壯的身體。你說你在伺候全家，你是在給自己幹呢。你的兒子、女兒、愛人都是你最親的人，對不對呀。天上下雨地上流，兩口子吵嘴不記仇。我爹我娘吵吵嚷嚷一輩子，到老了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了。希望你不要胡思亂想，再次申明；我堅決不會去美國。更不會插足你和你的妻子。希望你好好和妻子、兒子、女兒幸福地過日子吧。千萬不能輕意地離婚。你們有兒又有女，妻子漂亮，兒女聰明可愛，你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謝謝你的關心。中國改革開放，外國的先進醫術、先進醫療設備，中國全有的。你放心吧。
- 黃花用剛剛流行的特快專遞寄走信。 不久，就又收到美國來信，這次是兩個人寫來的。除了倪寫的一封外，還有一封是倪的妻子寫的。信中感謝她教育了丈夫，挽回了他們的婚姻，保全了他們的幸福之家。她歡迎黃花到美國做客，美國也有很多好地方值得遊覽。她還特別提到了去台灣，大陸台灣一家親，血濃於水，如果黃花有機會去台灣，她的家在台北，一定要去她家住上幾天，好好玩玩。還說等孩子大點，他們全家都要到山西旅遊，到時一定專程去大穀拜見黃花這個最要好的朋友。
- 黃花回村裏，去校長家看望校長並匯報學校的工作。校長的夫人知道黃花還是處女後，不再仇恨黃花了，為自己給黃花造謠‘老牛吃嫩草’而感到內疚。一見黃花就熱情地說；‘黃花，村裏人都說，你這麽漂亮，怎麽就嫁不出去呢？我說是你的條件好，要求高，沒人能配上你。你看看，戈美麗離婚後又找了個老小子，就是從未結過婚的童男子。比戈美麗小好幾歲呢。而且分了房子，是帶著雙陽台的大兩居房呢。馬金龍也找上了，上個月帶回來，長得一般般，女的三十多不到四十？聽說是挑來挑去挑成了老處女的。不過人家的嶽父可是省級高幹。馬金龍就是有福氣，總能找到大樹好乘涼的大官的女兒。還聽說要調到省裏，就又升一級。真是青雲直上九重天，可以上天攬月了。他們縣的人都說老處女終於等到了門當戶對的好女婿。多少年不嫁，如今是千年的鐵樹開了花，萬年的種子發了芽。一嫁就嫁了個馬書記馬縣長。傳說馬金龍很快就會是未來的馬地委書記、馬付省長。真是有福之人不用等，沒福之人跑斷了腸呀。馬金龍書記婚後在太原市安了家。聽說馬縣長擇偶最注重的是姑娘是不是處女？找對象要求必須是處女。所以人們私下不叫馬金龍馬書記，偷偷叫他處書記。人們都心領神會知道縣委處書記就是馬金龍’。
- 校長忙說；‘去，去。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黃花說；‘沒事，說吧，我愛聽。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校長夫人見黃花愛聽，就自顧自的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馬金龍到了新單位，新官上任，知道他單身後，有多少人要給他介紹對象，他都拒絕。還是一個與馬金龍聊得多又談的來的同誌，知道他呀要找的是處女。於是就給真給他留心找到了這個省級領導的獨生女。這個女人大學畢業，挑來挑去，不能將就，就挑成了老姑娘，她不是漂亮人，但是氣質優雅，聽說脾氣特大，凡人不理，孤芳自賞。就這樣還把馬金龍迷得神魂顛倒。馬金龍的媽常說；喜鵲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個媳婦可比不上戈美麗處處想著為公公婆婆家辦事。人家根本看不起馬家的人。兒子馬金龍愛媳婦勝過愛父母，處處言聽計從。這個媳婦從不把他們二位老人放眼裏。哎，棗樹根橫長著，媳婦不是婆養的。自從娶了這個女人，馬金龍回來的時候少得多了。村裏人跟馬金龍的媽說你兒子真會找對象，找的丈人一個比一個的官兒大。等著吧，一人做官，雞犬升天。你的福氣在後頭呢。馬金龍的媽不識字，更聽不懂什麽諷刺話，隻樂得合不龍嘴巴傻笑著等著兒子的官越升越大。
- 戈美麗調到外縣，正趕上國家發出[進一步做好計劃生育工作的指示]，要求繼續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以控製人口數量，提高人口素質。國家幹部和職工、城鎮居民，除特殊情況經過批準外，一對夫婦隻生育一個孩子。農村也要提倡一對夫婦隻生育一個孩子。某些群眾確有困難的要求生育兩台的，經審批可以有計劃地安排。不論那一種情況，都不能生育第三胎。對教育不改多生的要經濟製裁，對獨生子女要獎勵。戈美麗主動要求專管計劃生育，她認為發揮她才能的機會到來了。她媽沒文化，但是領導能力特強。就連知識分子臭老九們，盡管他們有多大的學問，還不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向我的媽匯報嗎？
- 新官上任三把火，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她下到了農村大力宣傳計劃生育新政策。農村的老人說‘一千個星星頂不上一個月亮’，意思就是一千個女人頂不上一個男人。戈美麗就大力宣傳女人的偉大，現在是新社會，女人管男人，男人都是‘妻管嚴’。你們看看你們的周圍，那個男人敢不聽女人的？有句話說得好；‘不聽公家的話要槍崩，不聽女人的話要離婚’對不對？要我說呀，女人是月亮，男人是星星，男人圍著女人轉呀，家和萬事興。可是頑固、沒文化的農村婦女又說；‘炕上守著漢，多會想幹多會幹。做了絕育，還能幹嗎？’男人則說；‘承包了土地分了牛，守著老婆熱炕頭。做了絕育，還能透[指性生活]？’戈美麗就以自己為榜樣，說自己絕育後很好，絲毫不影響夫妻生活。她自己絕育好多年，現在的男人比自己小好幾歲。她和男的性生活和諧美滿。農村女人問；‘性生活是什麽？’戈美麗笑著說；‘就是你們擔心的那個事呀。夜裏你和你丈夫炕上的那個事呀。所以，婦女們就趕快做手術吧。隻把輸卵管結紮，什麽後遺症一點兒也沒有的。不做絕育的，就放環環呀，就是避孕環。放了環更好，啥時還想生孩子，取了環環就能生。同樣，你們炕上守著漢，多會兒想幹就能幹呀。你們以後大膽地幹[過性生活]吧，還不用擔心懷上孩子，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這麽好的事，何樂而不為呢。國家出錢給你們做手術、上避孕環，順便為你們查查有無婦女病。比如腫瘤、盆腔炎、陰道炎、陰虱等，一舉幾得，如有病同時就給你們看了，還不用你自己掏錢，多好的事呀’。農村婦女們聽得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乎乎地互相看著。忽然有個中年婆姨問；下麵癢癢的難受就是陰道裏的虱子在咬人嗎？怎麽消滅虱子呢？繼而有個楞頭青女人說；讓你男人消滅唄。這一說，把大家引得哈哈大笑起來。中年婆姨羞得滿臉通紅，低著的頭快鑽到褲襠裏了。戈美麗趕快說；大家都別笑了，咱姐妹們誰沒有下邊疼或癢癢過呢，那大概是有炎症或過敏了吧。明天咱們去醫院，問問大夫，肯定能治的。大家又是一楞。過敏？過敏是什麽病？戈美麗說；過敏，就是過於敏感。大家有什麽問題明天去了醫院問大夫。於是村裏的育齡婦女都響應計劃生育辦公室的號召，第二天坐了滿滿的一汽車到縣醫院做了絕育手術、上了避孕環。有婦科病的拿了吃的藥、坐浴藥、外用的藥，圓滿地完成了計劃生育的任務。戈美麗用自己的行動教育了農村無計劃生育知識的婦女，因此受到了表揚。不久就提升為該縣的[計劃生育婦辦公室]主任。’
- 黃花問；‘戈美麗真的又嫁人了？’校長夫人說；‘是呀，聽說她找男人不必三頭子齊全，隻有一頭子就行。三頭子是指；一頭子是人的外貌。就是指男人的長相、身材胖瘦、個子高矮。二頭子是指男人爭錢多少？幹什麽工作？有房和社會保險？三頭子是男人的生殖功能。她隻要男人的男性功能。她要炕上守著漢，多會兒想幹多會能幹的男人。她托人為她找對象就一個條件；身強力壯，心疼女人就夠了。因此，她很快就找到了男人。比戈美麗的年紀小，是個工廠的搬運工。男的長得像舉重運動員，我忘了叫什麽來著？ 男的家貧如洗，無房、無父、無母，從小是個孤兒，住在廠裏。文化不高但是個勞動能手。戈美麗經人介紹，見了幾麵就定了關係。戈美麗很快就和那人同居，接著就結婚了。婚後很快就分到兩大間房子。你看，人家醜的、矮的、二婚頭，都找上對象了。而且婚後就分房。你說你，條件比他們那個都好，怎麽就至今未婚呢。要是我呀，為了分房子，也要先找一個結婚。先把房子分了再說。你看看，馬金龍、戈美麗兩個人結婚離婚一共分到三套大房子。大穀的大房子歸兒子。聽說女兒有了對像，是個很有錢又有好多處房產的高幹子弟。另一個女兒在部隊提幹，也不回這小地方了。你看看人家，把家裏老老小小安排的多好呀。他和小禍生的兒子小馬一個人住著馬金龍留下的帶客廳、廚房、廁所三居的大房子裏。黃花，你聽著；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差不多找一個就行了。漂亮女人老的快。聽說戈美麗敢想、敢幹，很有魄力。她做計劃生育工作，做到了家諭戶曉。農村婦女不懂計劃生育的好處，戈美麗就現身說她絕育後不再怕懷孕就更放心大膽地和丈夫做愛、過性生活了。村婦們問；做愛，是做什呢。戈美麗說；就是炕上守著漢，多會想幹，多會幹呀。村裏的年輕女人紅著臉，羞嗒嗒的不說話，中年婦女嘻嘻哈哈笑的前仰後合的說；‘城裏人真會說話，把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男女之事，說成是做愛、過性生活。城裏人就是比咱村裏人能啊’。戈美麗的現身說法，使農村的計劃生育順利進行，縣裏把她做為計劃生育標兵加以推廣。
- 村裏上了環婦女們的孩子，都知道媽媽上了避孕環就有紅糖水喝。有個孩子問他媽媽；環環上那兒？媽媽就說；上屁眼裏。農村孩子似懂非懂，知道屁眼是羞恥的地方，也就不敢再問媽媽了。因為凡是絕育、放環的農村婦女，就發紅糖一斤、衛生紙兩大包。媽媽讓孩子去村裏的[計劃生育辦公室]領慰問品。孩子們就互相問；‘你家領紅糖了嗎？你媽上環環了嗎？’孩子們都愛喝紅糖水，就催他們的媽媽快去上環環。村裏的小學生放學時，學生們一邊推著鐵環滾動，一邊追著母豬跑，母豬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嚕呼嚕地跑著，小學生們邊跑邊叫喊著；‘我給母豬上避孕環呢，我給母豬上環環呢。直追地母豬跑不動趴下了’。校長說；‘行了。人家黃花還未結婚，你這張嘴，也不考慮，就胡說八道’。校長夫人說；‘村裏人說的都是大實話。村裏人還給你起了外號呢’。黃花說；‘快說說，叫我什麽？我想知道，謝謝’。校長夫人說；‘現在人們給你起了個外號[老處女]。你可別生氣，[老處女]是好話，說明你還是個姑娘呢，不是破了的婆姨。還都說文化大革命中給你帶破鞋，真是冤枉了你。全村人都說你是個好姑娘，就是老了還不出嫁，所以就叫你[老處女]了’。黃花說；‘謝謝’。校長說；‘別聽她的，好了，我們還是來說學校的事吧’。校長夫人隻好知趣地走開了。
- 黃花向校長表示她不轉公辦教師了。一來很費勁，至今無動勁，還要這個批那個審的，再說了自己得的是癌症，花了不少的醫療費，要對得起學校。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如校長所說；如果私立改公辦後，教育局肯定派校長來管理，那麽這個學校的辦學理念、辦學的原則，就會發生根本的變化。我們辛辛苦苦建立的校訓就會毀於一旦。黃花又說；‘用[我們都是好學生]來作為我們的新校訓，你看怎樣？我們學校原來是由考不上中學的學生和調皮搗蛋不愛上學的學生組成，近似於[工讀學校]。可事實證明我們的學生都是好學生。起碼我們的學生很聰明，就是淘氣點，那也比死念書念死書的人強。我們培養出不少拔尖出類的精英，除了體育、文藝、還有特殊人才。咱校考上北京、上海、天津的好大學的人越來越多，就是不上大學，馬上就業做買賣也不是孬種，出了名的個體戶、企業家，早早就成了萬元戶。我們的學生送到部隊的成了部隊的技術骨幹、入黨、提幹。我們的學生還有被挑上當了飛行員的。我們的學生都是好學生。以後，我們的生源會越來越好的。現在就有學生家長打聽，想把孩子早點送進我們學校來’。
- 老校長聽了感動地說；‘這，我就放心了’。黃花說；‘我是癌症，說不定那天就會癌症複發、轉移，所以，你還是抓緊再培養個接班人吧’。校長說；‘別悲觀，乳癌術後就沒事了。你看我，肺癌。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你會長壽的。因為你還年輕’。黃花說；‘活著幹，死了算’。校長說；‘好好活，活好每一天。就是你太累了，你也想著點早點物色個校長助理吧’。黃花看校長夫人端飯進來，她起身要走，校長夫人說；‘在我家吃，我專門為你才早早做飯留你吃’黃花說；‘不，不，家裏等著我回去，還有事要辦，謝謝’就趕緊出來回了家。
- 黃花想到自己有了外號‘老處女’，又想想校長夫人說的；‘你怎麽就嫁不出去呢，是條件太高了吧？’心中不知該高興還是難受？悲喜交集，不知所以。喜的是自己總想為文革中帶著‘破鞋’遊街，應該去平反，‘平反’是自己和媽媽最想做的第一件事。今天，聽了校長夫人一席話，平反，不攻自破。徹底地為自己平了反。這平反的功勞歸功於馬金龍在醫院婦產科工作的女兒的宣傳。真是踏破鐵蹄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這比自己要求開平反大會來得更有說服力，更真實，更效果好。人人都知道自己不是破鞋而是處女，隻是加了個老字。本來嘛，自己就是老了，叫老處女也是很對的。悲的是自己常被人評頭論足，說自己是困難戶，高不來，低不就的，始終嫁不出去。眼看著頭發一根根地變白，院子裏的小樹長高了，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墮。世上百日能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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