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的詩

陳毅副總理兼外長又為我念了一遍

當了幾十年的廣播記者，最讓我留戀的是搞錄音報道。我認為，帶響節目才是廣播電台的優勢。這種觀念的形成也得益於我的早期作品。

1966年4月27日上午，我背著一台笨重的錄音機，到北京阜外醫院采訪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外長陳毅。那天，他正在醫院看望中國駐印度尼西亞大使館工作人員趙小壽。

當時，印度尼西亞反動政權掀起一股反華浪潮。4月15日，印度尼西亞右派軍人政權在雅加達雄牛廣場組織暴徒集會，演出了一場反華醜劇。

10：50分，全副武裝的印度尼西亞部隊人員夥同暴徒分乘幾十輛卡車來到位於鬧市區的中國駐印度尼西亞使館門前。幾十個暴徒亂衝亂闖，翻越圍牆，跳進使館內破壞、行凶。他們首先湧向使館草坪的旗杆旁，企圖用暴力扯下莊嚴的中國國旗。8位護旗的中國同誌臂挽著臂，圍著旗杆，大聲怒斥：“法西斯暴徒！滾出去！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尊嚴不可侮。”半個小時以後，反動派又出動裝甲車、卡車撞開了使館大門。1000多名暴徒侵入使館。使館的許多人員被打。

25歲的中共預備黨員趙小壽保護著國旗，保護著他的同事胡朝品同誌。這時，子彈射進了他的右胸，傷勢很重，他倒在血泊中。趙小壽氣息奄奄，危在旦夕，被送回國搶救。

在醫院，陳毅同誌把一束鮮花輕輕地放在小趙的床頭，握住他的手說：“我代表黨中央、毛主席和國務院來慰問你。你經受了考驗，你是好樣的。大家都要向你學習”。

小趙黃瘦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聲音微弱，但激動地說：“感謝黨、感謝毛主席。我把傷口養好以後，要重返工作崗位，繼續奮鬥。”

陳毅說：你雖然受了傷，但是我們勝利了。美帝國主義和它指使的印度尼西亞反動派失敗了。他們受到全世界人民的指責。印度尼西亞人民是偉大的人民，是與中國人民友好的人民。我們同情他們現在的遭遇。總有一天，我們能聽到他們正義的聲音。美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不可怕。我們中國人民非同他們進行堅決鬥爭不可。

趙小壽說：有黨，有毛主席，有中國人民，有全世界人民，我們有依靠。我們什麽都不怕。

陳毅說：帝國主義和反動派向我們開了槍，毒打了我們的同誌，血債是要用血來償還的。他希望趙小壽好好養傷。他說：“你年輕，你還要為黨做更重要的工作，要準備在將來經受更多、更嚴重的考驗。”

趙小壽說：感謝黨，感謝毛主席，我一定聽黨的話，聽毛主席的話，做毛主席的好戰士。

陪同陳毅慰問趙小壽的有正在北京的我國駐印度尼西亞大使姚仲明。

我站在病床頭，一邊錄音，一邊手記陳毅與小趙的對話。采訪快結束的時候，隻見陳老總從白色褲兜裏掏出幾張白紙並且笑嘻嘻地說：“我為你寫了一首詩”。接著，他就用濃重的四川腔大聲朗讀了起來：

在那嚴重的日子裏，反動派破壞國際公法和外交特權，向中國大使館進攻！

你和同誌們做作了英勇的抵抗。

反動派真懦弱，他們開了槍。你首先負傷，一顆子彈打穿了你的右胸腔。

你們仍然堅決抵抗，絕不退讓，使反動派倉皇逃走，而且十分驚慌。

你們赤手空拳便抵抗住反動派武裝進攻。

你們真英勇，你們真是進行自衛的好榜樣！好榜樣！好榜樣！

……

中國人民是不好惹的，

各國人民也是不好惹的，

各國反動派仗侍美帝的指使和支援，他們不會有好下場。

……

亞非拉和中國人民之間的友誼比萬裏長城還堅強。

你們不相信就再來較量。

你們在那兒會一起被埋葬。

詩寫得很長，從廣播媒體的特點出發，可以采播一篇很好的錄音報道，況且在廣播史上還從來沒有播出過陳毅親自朗誦詩的節目。可惜，在場的新聞電影製片廠的攝影機的聲音太大，雜音壓過了朗誦詩的聲音。我實在不願失去這個機會。於是，怯生生地小聲說：“陳老總！您能不能再念一遍？”陳老總看了看我手中的話筒，爽快地答應：“好嘛！再為你念一遍。”我高興地連聲說“謝謝！”一直把陳老總送上電梯。這條錄音報道於1966年4月27日在各地人民廣播電台聯播節目中播出，又為廣播創下了一次第一。當時在廣播中很少播出高層領導人的講話，別說朗誦詩了。

幾天之後，還有人學著陳老總的四川話對我說：“好榜樣！好榜樣！”

1972年1月，陳老總被“四人幫”迫害而死。在廣播中播出他朗誦的詩，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