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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鬱達夫(33)

(2018-06-19 19:24:59) 下一個

33、春潮

 

“東京的酒館,當壚的大約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婦。他雖然知道她們是想騙他的錢,所以肯同他鬧,同他玩的,然而到了上燈的時候,他的耳朵裏,忽然會有各種悲涼的小曲兒的歌聲聽見起來。他的鼻孔裏,會有脂粉,香油,油沸魚肉,香煙醇酒的混合的香味到來。他的書的字裏行間,忽然會跳出一個紅白的臉色來。一雙迷人的眼睛,一點一點的擴大起來。同薔薇花苞似的嘴唇,漸漸兒的開放起來,兩顆笑靨,也看得出來了。洋磁似的一排牙齒,也看得出來了。他把眼睛一閉,他的麵前,就有許多妙年的婦女坐在紅燈的影裏,微微的在那裏笑著。也有斜視他的,也有點頭的,也有把上下的衣服脫下來的,也有把雪樣嫩的纖手伸給他的。到了那個時候,他總會不知不覺的跟了那隻纖手跑去,同做夢的一樣,走了出來。等到他的懷裏有溫軟的肉體坐著的時候,他才知道他是已經不在圖書館內了。”

達夫先生在《銀灰色的死》中這樣寫道。文中的“他”因一個名叫靜子的日本女人莫明其妙地死了。這一天我也遇到一個“當壚的少婦”,她是美國人而非日本人。

我和Jane在西點軍校門口的小街找到一家雜貨店,借店家的電話給大一打電話——我們不能用小街上的投幣電話,因為我們身上一個quarter也沒有。店家是藍眼睛的少婦,抱個一歲多的孩子。這鄉間的雜貨店有一張小桌,幾把木椅,有咖啡甜點之類。Jane和藍眼睛說了一些話。

“你對她說什麽?”我問Jane。

“我說我們遇上刼匪了。”

Jane說的是實話。藍眼睛就叫我們到她的盥洗室洗一洗,拿出麵包和甜點。咖啡在櫃台上,叫我們自取。美國人的友善我已有許多體會,不足為怪。麵包咖啡甜點是賣給軍校學員的,美國未來的將軍都吃過這小店的東西。這些未來的軍官將會去打第二次海灣戰爭。美國是唯一的超級大國,它總要炫耀武力,它總要整出事端,打兩下,它的導彈不會總放在倉庫裏。我對店家說謝謝,我先要打電話。我打到玫瑰街,電話通了,是奚兒接的電話!我告訴她我們在上州,離紐約200公裏。在山上關了一夜,現在沒事兒了。她也沒事兒。她跑出來就報警了,大一也去了警察局。我說他是警察局的常客。我說這兒有“灰狗”’,叫奚兒到法拉盛的“灰狗”車站,帶上錢,我們兜裏一個子兒也沒有!

在車站等了一個小時,等到一輛“灰狗”。Jane要和司機費一番唇舌,車到法拉盛再買票。有一部30年代黑白片《一夜風流》,克拉克·蓋博主演,男女主人公即是在“灰狗”上邂逅的。車上人不多,再和Jane聊聊,聽聽她的經曆,豐家的逸聞趣事。可是她一點兒談興也沒有,車一開便睡去,那半紅半黑亂草一般的頭靠在我的肩,搖來晃去。Jane不是善談的女人,須知善於聊天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少而又少。我睡不著。這裏是丘陵地帶,林木蔥鬱,山勢綿延不斷。到了西點軍校門口,竟然沒有進去參觀一下,看看校園,看看艾森豪威爾和巴頓的雕像。大一的古董找到了,失而複得。倒在地上身首異處的羅馬夫人。蒂姆沙不過是個地痞無賴,不是江洋大盜,沒有多大氣派。古董固然重要,而Jane的一片真心更重要。大一說她要天天做愛。她是叫男人一見就會想到性的那種女人。是的,見到她要想到性。我是功能健全的男人,而大一有點兒“亢進”,哈哈,大概和前總統克林頓差不多。萊文斯基小姐也是那種女人,叫男人一見就會想到性。Jane畢竟是東方人,有含蓄的美。對於大一來說,Jane除了性的吸引力,還有愛和忠誠。大一誠然有許多女人,但他仍是一個有真愛的男人。Jane也有真愛,不管她的感情經曆如何複雜。Jane令人尊敬,她不愧是豐家的女孩,不愧是達夫先生的孫女。她竟然是達夫的孫女,太奇妙了!昨天是奚兒的生日,本來我們要用一夜情來慶祝生日,誰想到竟然同Jane過了一夜。錯了,不是和Jane過了一夜,而是共度危機。奚兒的醋意即在這裏,奚兒覺得她才應該與我患難與共。Jane將回到大一的懷抱。他們應該結婚生子,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再不要在感情世界裏顛沛流離。他們會生幾個可愛的孩子,長著大一那樣的大眼睛,和Jane的身段。Jane的身段不錯。Jane會幫我尋找達夫的遺稿,有了Jane就一定會找到。玫瑰街的生活就要結束,大一和Jane會安一個新的家,像Beech街那樣溫馨宜人,一切會變得好起來。

車到法拉盛,我扶著Jane下車。四下一看,沒有奚兒的影子。

“啊呀呀!這不是作家嗎?”

一個女人尖細的嗓音嚇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是花枝招展阿美老板。阿美用一根手指戳戳:

“這不是亞當和夏娃嗎?從哪座山上下來?”

阿美是桃源美容院的老板娘,就在鵲來登酒店的地下室。我穿了一件撕破的背心,光著膀子;Jane也是一身灰土,狼狽不堪。

“來自奧林匹亞山嘛。”我說道。“阿美,你知道她是誰?她叫Jane,是豐二小姐的侄女。”

“啊呀!今天客人多,我來給小姐們買午飯。”

阿美的店有十幾個按摩小姐,一多半是大陸來的偷渡客。可是奚兒在哪裏?“灰狗”停在身邊,我們沒付車費呢。我正急著,奚兒跑來了。一雙眼睛是紅的,看來她一夜沒有睡好。她拿出錢,付了車費。

“Jane,到我們那兒去吧。”我說道。

“不,我回去。” Jane說道。

“大一一會兒回來。”奚兒說道。

“我這樣子,能見大一嗎?”

奚兒摘去粘在Jane袖子上的鵝毛。奚兒這個近視眼,有的地方看的清楚。我們改乘地鐵,Jane要回布魯克林,我和奚兒在埃姆赫爾斯特下車,和Jane道別。

回到玫瑰街,科斯塔太太在清掃門前的小院,看見我嚇了一跳。

“Ow!Have you hurt yourself?”科斯塔太太這樣說。

“No.”我說。

我和奚兒走上閣樓。奚兒跘了一下,險些摔在樓梯上。她這一宿沒有睡好覺,一直在為我擔心。閣樓是老樣子,右邊是大一的床,左邊是我的床,中間是餐桌和沙發。桌上是半杯可樂兩片麵包一塊奶酪。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渾身如同散了架子一般。不餓了,在西點討了點飯吃。奚兒叫我洗澡,昨天她叫我在她那兒洗澡,我沒洗。衛生間在二樓。我在奚兒麵前脫掉肮髒的外衣,穿一條短褲下樓。走進浴室,打開龍頭。今天是國慶假日的第二天,這一天一夜好不熱鬧!度過歡快的一天,是對異域風情最好的體驗。然後是一場曆險,不平常的荒山之夜。這曆險居然有了結果,重演一百年前的《湯姆曆險記》。水澆在頭上,身上。這水是哈得遜河的水,來自阿巴拉契亞山脈的廣闊流域,包括紐約上州今天走過的山嶺。夏天早已來臨,卻沒有去遊泳,無論是遊泳池還是大西洋。遊泳我喜歡,去年夏天在北京天天遊泳。阿慧喜歡遊泳,那一年去北戴河、南戴河,到起士林餐廳吃西餐。那是和阿慧的感情“蜜月”。她的踩在沙灘上的小巧而性感的腳。晚上在月光的沙灘上做愛。那時候多麽年輕!奚兒在閣樓上,她在這裏等了一夜。今天晚上要到她那裏去了,布魯克林的猶太診所,診所裏的小屋。一張小床,一張米羅的畫,還有大一買的紅玫瑰。陽光照在浴室裏,十分明亮。聽見開門的聲音。是奚兒,她撩開掛簾,站在我的麵前。她的彎彎的眼睛。

“你來幹嘛?”

“你的門開著,讓我來麽。”

“把你弄濕了。”

“我不怕。”

我丟一塊毛巾在她頭上。她脫掉上衣,脫掉裙子,甩掉鞋子。

“大一回來了!”我說。

“你還怕大一嗎?”

她脫掉胸罩和底褲。她赤裸裸活潑潑立在麵前。她展現的不是性而是健康和陽光。她的雪白的身子閃耀著。她的上臂有一朵花。

“你文的花嗎?”我說。

“嘻嘻,我貼的。”

我拉過她的手臂。

“這是什麽花?”

“風信子花。”

“你生於7月4日,巨蟹座,你該是百合花。”

“不,你是白羊座,主星是火星,風信子是你的花!”

她撲在我身上。她叫你感動得想哭。我們開始接吻,伴著水和陽光。她的吻不像昨天在布魯克林屋頂那般瘋狂。她是溫存的,和煦的,品嚐似地。她用細密的牙齒輕輕咬著我的嘴唇。她的胸脯、上腹、下腹和大腿貼在我身上,慢慢地悠,像一首慢布魯斯。水淋在頭頂上。

“頭發長長了。”

“到秋天才能長長呢。”

她勾著我的脖子。她的眼睛放著火光,就像東河碼頭上的焰火。她關掉水龍頭,拉我走出浴室。頭發是濕的,身上也是濕的,赤裸著她不怕科斯塔太太,她也不怕大一此刻回來。她站立不住,依在我身上,像麵團兒貼在熱鍋上。我抱起她。她是修長的,白皙的,結實的,踡在我的懷裏。一路滴著水上樓。我把她扔在床上,她抓起毛巾被,翻一個滾兒,毛巾被緊裹在身上。她像一條用錫紙包好準備放進烤箱的魚。我撲在她身上,撕她身上的毛巾。她雙手抓緊毛巾,抵抗著,濕漉漉的頭發橫在臉上。

“龍哥,你總算著急啦!”

她又翻一個滾兒,把弄濕的毛巾甩到地板上。我們開始做愛。我憐惜而小心地,她閉上眼睛,張大了鼻孔,順應著我,胯骨和臀部聳動著,隨著我的節奏。啊,真是太奇妙了!但是她忽然停住,睜開眼睛,發出奇異的光。

“龍哥,我想說——髒話。”

“說吧。”

“說髒話好刺激。”她聳動起來。“龍哥,操!操!操你的小寶貝!操你的小親親!”

她的髒話使我支撐不住,我在她的叫聲中從高天墮下,一直墮入大西洋。

我癱在她的身邊。她深深地吸一口氣,用手撫住我的麵頰。

“龍哥,我好嗎?”

“你好。”

“我比祖慧好嗎?”

“不知道。”

“我比祖慧好!你說,我比祖慧好!”

我沒有吭。她翻身起來,咬住我的胳膊。

“啊喲!”

她鬆開口,我的胳膊咬出紫紅的印痕。接著,她伏在我身上嗚嗚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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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gan 回複 悄悄話 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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