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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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日本：唯二的朝聖之路

(2025-01-11 07:00:18) 下一個

在電影《朝聖之路》(The Way)中，男主角曾經說出過一句至理名言：“You don't choose a life, you live one.”(選擇出的生活不是生活，活出來的生活才是生活)。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樣，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同身受。而男主人公要“活出來的生活”就是走聖地亞哥朝聖之路，即使長眠在路上也在所不惜。這條從法國各地經由比利牛斯山通往西班牙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的朝聖之路全長約800公裏，是全世界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兩處巡禮聖路之一，而另一處則在日本的熊野古道。

高野山

金剛峰寺

如果說聖地亞哥朝聖之路是因為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保存著耶穌12門徒之一的聖雅各遺骨而成為聖路，那熊野古道則是因為是神靈的居所和佛教真言宗的修行道場而成為日本神道教和佛教的聖地。雖然我們不信奉任何宗教，但我們還是開車走到了聖地亞哥朝聖之路的終點站。此次日本之行，我們也不會錯過唯二的世遺朝聖之路。可是，為什麽熊野古道會成為“神靈的居所”呢？

傳說中說，千年前的一個夜晚，熊野神以三顆月亮的化身降臨到了熊野河與音無河交匯處的大齋原沙洲，於是人們在此地建成了熊野本宮大社。公元6世紀左右，佛教經中國和韓國傳到了日本，此處又成了佛教徒的隱修苦行場所。崇尚“萬物皆有靈”的日本神道教與佛教在此融合，神道教中的諸神便成了佛教中各種的佛。自從11世紀日本天皇到這裏首次官方朝聖後，來熊野朝聖的習俗便從貴族擴散到不同階層，3千餘座的大小神社和佛寺也在熊野本宮大社周圍拔地而起，其中熊野本宮大社、熊野速玉大社和熊野那智大社最為有名，它們合稱為熊野三山，被視為日本信仰的原點。

熊野速玉大社

阿須賀神社

熊野那智大社

熊野本宮大社

佛寺與神社的共存讓前來朝聖的人群更是絡繹不絕，從而開辟出了五條朝聖之路，中心點就在熊野三山，這裏的三神也是日本最強大的神，而通往這裏的五條朝聖之路和連接其它神社的小路被統稱為熊野古道。這五條道路中，除了伊勢神宮啟始的伊勢路外，其它四條朝聖之路均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世遺委員會這樣評價熊野古道：它“展現了根植於日本自然崇拜古老傳統的神道教與自中國和朝鮮半島傳入日本的佛教之間的相互融合”，是通往救贖和新生的道路，在這些熊野古道上，三腳烏鴉，即八咫烏隨處可見，它是熊野古道的圖騰，被認為是太陽神的使者，據說曾引導日本第一代天皇穿過熊野的崎嶇山路，最終在奈良建立了日本第一個統一的政權。

我對熊野古道的朝聖從熊野速玉大社開始。這個大社離我的酒店隻有一公裏多，早上5點開門。本來我是可以走著去的，但酒店提供免費自行車，我又想燒頭炷香，於是一大清早便騎著自行車離開了酒店。我家先生對神社和寺廟都不感興趣，寧可睡覺也不去。此時，初生的朝陽剛剛在天邊散出橘色的光芒，新宮市還處在一片寂靜之中，大路小路都沒有一輛車和一個行人。濕潤又涼爽的微風撫摸著我的麵頰，我覺得格外愜意，更喜歡日本了。

熊野速玉大社

作為熊野古道的核心之一，建於公元2世紀的熊野速玉大社象征著過去。因這裏的主神熊野速玉男神代表著生命守護的藥師如來，因而人們說在這裏參拜，可以洗去前世和過去的種種罪孽，帶著純淨的靈魂在現世生活。這個神社在居民區旁，我到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朱紅色的鳥居在晨光中呈現出柔和的色彩。走過下方無水的下馬橋，穿過鳥居，我便進入了神界。為什麽日本大大小小的神社都有鳥居呢？

據日本《古事記》記載，天照大神因討厭她的弟弟而找了一個山洞躲起來，人間從此沒有了太陽。八百萬神建了一個高高的支架，然後把所有公雞都放到上麵，使其啼鳴喚出了天照大神，世界才重放光明。這個支架就是第一個鳥居，在日語裏意為“鳥棲息的地方”。熊野速玉大社裏麵比伊勢神宮的麵積小得多得多，但卻有12個神殿，供奉著神道教中我不認識的大神。不過，我知道他們對應的是佛教中的千手觀音、文殊菩薩等。這裏還聳立著一棵樹齡近千年的大梛神木，它是日本的國家天然紀念物。

熊野速玉大社

我很喜歡綠樹成蔭的這裏，雖然其內沒有河流，但它卻坐落在從紀伊山脈聖地流下的熊野河邊。我在地圖上看到這條聖河邊還有一個阿須賀神社，於是便騎了過去。沒想到，它也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這個神社麵積比熊野速玉大社的更小，但比熊野速玉大社建的時間早，據說建於公元前5世紀。日本的古書說，熊野菩薩化身為神後，曾轉移到了蓬萊山前的阿須賀，這個神社和蓬萊山都位於熊野古道上。還有傳說說，奉秦始皇之命來蓬萊山尋找長生不老靈藥的徐福一行人，最初的登陸地點就在此地，據說他發現了可以萬壽無疆的天台烏藥。在日本，徐福被譽為新農業和漁業技術的傳授者，這裏有他的徐福之宮。

離開阿須賀神社後，我開始穿街過巷回酒店吃早飯。日本酒店的自助餐沒的說，吃飽喝足的我們開始開車走熊野古道，第一站是代表“現在”的熊野那智大社。開出新宮市，我們便進入了山中，裏麵鬱鬱蔥蔥的森林讓煩惱我們的暑氣都消失不見。這裏的山林被認為是阿彌陀佛和觀音菩薩及其他神的“神隱之地”，他們就居住在此地的岩石、洞穴、河流、樹木和山峰中。在宮崎駿獲奧斯卡最佳動畫獎的《千與千尋》中，女主角千尋就誤入了“神隱之地”，失去了名字，變成了“千”，差一點無法再回到人間。

阿須賀神社

熊野那智大社像一個旅遊區，比熊野速玉大社熱鬧。我們到的時候還不到上午9點，商場和停車收費點都沒營業，我把車停到了一家免費停車的商店門口，然後爬了無數級台階才走到位於海拔約350米的那智山半山腰的熊野那智大社，它的旁邊是青岸渡寺，途中喇叭裏一直播放著中國人很熟悉的日本童謠《紅蜻蜓》。神道教和佛教的融合在這裏得到了出神入化的印證：一個是朱紅色的神社，一個是青灰色的佛寺，兩方近在咫尺，互不打擾，和平共處。神社內有一棵被奉為聖樹的樟樹，有著近千年的曆史，它成為永恒和靈性的存在。

跟很多神社不一樣的是，熊野那智大社起源於對其旁那智瀑布的自然崇拜。這個瀑布高133米，是日本最高的瀑布，據說每秒有1噸的水落下，這些水是周圍闊葉常綠原始森林的水源。因為是聖地，所以自古以來就受到保護，隻有修驗道的山僧在此進行修煉。這個修驗道，結合了神道教與佛教元素，形成了獨特的山嶽信仰。修行者們站在寒冷的瀑布下，通過冷水衝擊洗去塵世的汙垢，淨化身心，為期一千天。

熊野那智大社

跟供奉男神的熊野速玉大社不同，熊野那智大社的主祭神是熊野夫須美女神，她是婚姻守護神，也是千手觀世音菩薩的化身，而建於5世紀初的青岸渡寺供奉著據說是瀑布真身的千手觀音像。相傳，一位印度僧侶在此漂流上岸，得到了這裏觀音菩薩的開悟。這個寺廟是從1161年開始的33觀音朝聖之旅的第一個聖地，寺廟內有一個朱紅色的三重塔。站在寺廟高處，可以一窺三重塔與那智瀑布相映生輝的美姿容。

青岸渡寺

熊野三山中的最重量級的熊野本宮大社離熊野那智大社50多公裏，它象征著未來，代表著一切的終點，同時也是生命的起點，現在是日本3千多座熊野神社的總本社。主神家都美禦子被視為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如來的化身，據說完成本宮大社的參拜標誌著重生之旅的開端，我馬不停蹄地開向這個熊野古道上的“心髒”。令我們意外的是，如此重要的神社居然停車免費。這個神社也在被巨大雪鬆和柏樹環繞山腰上，我們又得爬很多台階才能到達。其實，這裏並不是本宮大社的原址，因原址在一場洪水中被摧毀才不得不搬遷到這裏。日本的神靈不是被供奉在門內，就是被供奉在簾內，我們除了能看到供奉神靈的房屋外，什麽也沒看到，隻能把日本的神裝到心裏。

熊野本宮大社

如果說熊野三山是神道教的主修道場，那熊野古道一部分的高野山則是佛教真言宗的修行道場。它們都聚天地之靈氣，是日本山嶽信仰的聖地。真言宗，最早起源於印度的大乘佛教，4世紀流傳於中國，後傳入日本，成為日本佛教主要宗派之一，被成為“東密”。公元816年，弘法大師在這裏的金剛峰寺開創了真言宗總本山，最初金剛峰寺指的是整個高野山。大師之所以在這裏開宗立派，據說高野山的八座山峰加上穀地，外型就好像一朵蓮花。隨後117座寺廟在群山環抱的叢林中陸續被建成，高野山也因此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僧侶城，同時成為世界各地求學“東密”佛法的聖地，而明治維新後金剛峰寺變作了一個寺院名稱，它是日本佛教的總寺院，我們的目的地正是這裏。

高野山

高野山的午飯

從熊野本宮大社到金剛峰寺，我們一路都穿梭在山林中，聽宛轉的鳥鳴，看碧綠的湖水，呼吸著芬芳的空氣，欣賞著青蔥的綠意，再也感覺不到日本夏天的濕熱，車裏顯示的溫度是27度。路上車很少，我不必擔心我可憐的車技。臨近金剛峰寺時，已經到了中午，我們看到這裏有一家餐廳，裏麵的套餐很便宜，兩份套餐才10美元多一點兒。就在這個餐廳旁，有一個高野山上非常重要的場所，名為奧之院，空海大師就葬在這裏。

我們最不喜歡看墓地了，但這裏的墓地很不同。此地不僅是日本最大的墓地，超過20萬座，而且這裏埋的人幾乎涵蓋了日本曆史上非富即貴的要人。天皇、豐田秀吉和其他知名曆史人物、偉大武士和貴族及現代工商業傑出人物等都埋葬在這裏，也許他們的亡靈是想接近弘法大師來找到自己的救贖之路吧。日本人進入奧之院前，要像進入神社和神宮前一樣淨手，然後走上一條兩公裏長的鵝卵石步道，路旁都是幾百年曆史的古老雪鬆，這些高大的雪鬆讓我們一看就知道此地是毓秀鍾靈之地。穿過連接出世與入世兩界的一之橋，便踏入了弘法大師陵寢的腹地。再往前走，即是大師陵寢最深處，這裏禁止飲食和拍攝。

奧之院

如果不是密密麻麻的墳墓，我們一定非常喜歡這裏，因為我們從未見過如此大片的紅杉森林，猜想每一棵紅杉樹都價值不菲。看著這些墳墓，我們不禁感歎：這個世界哪有什麽公平。有權有勢的人可以在這裏給自己的祖墳找一個靈光之地，而百姓想長眠在這裏，門兒都沒有，隻能滿心虔誠地前來朝拜。我們一邊感慨，一邊揪著心從一個接一個的墳墓旁經過，看過大師陵寢後，再也不想多走一步，真的不喜歡滿眼都是陵墓的感覺。

弘法大師建造的金剛峰寺離奧之院咫尺之遙，我一腳油門就開到了那裏。讓我奇怪的是，在到處收停車費的日本，如此重要的奧之院和金剛峰寺都不收停車費。金剛峰寺內以正殿藏王堂為中心，其它寺廟圍繞其而建，正殿建築屋頂覆蓋著多層日本扁柏皮，還有被稱為“天水桶”的滅火用木桶。該正殿是僅次於奈良東大寺的大佛殿，為日本第二大木造建築。高達20多米的仁王門是日本著名的山門之一，以前隻能天皇、皇族和高野山的重職人員才能出入，現在遊客也可以。因為看過奈良和京都的太多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寺廟和庭園，因而我對金剛峰寺旁林林總總的寺廟和其內收費的枯山水庭園及高野山靈寶館都沒有太多的興趣，我家先生一聽收費早撒歡兒自嗨去了，我在金剛峰寺周圍繞圈找他，順便也把這裏的寺廟看得七七八八。

金剛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