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如果讓你在“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選出一座最重要的山脈，你會選擇哪一座呢？我會毫不猶豫選擇在藏語和梵語中都是“雪”之意的岡底斯山。這座位於喜馬拉雅山之北，並與之平行的山脈不僅是西藏印度洋外流水係和藏北內流水係的主要分水嶺，也是青藏高原南北的重要地理界線，還是藏南和藏北的分界嶺，素有“眾山之主”和“世界之軸”的美稱。在它的“懷抱”裏，藏語中意為“雪山珍寶”的主峰岡仁波齊除了孕育了雅魯藏布江、印度河和恒河的源頭外，還是雍仲苯教、印度教、耆那教和藏傳佛教的聖山，被稱為“世界的中心”。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岡底斯山
因為岡底斯山的阻隔，藏南和藏北呈現出了兩個世界的風貌。南側是溫暖涼爽的藏南穀地。而北側則是寒冷幹燥的羌塘高原，這個高原絕大部分都是荒涼的無人區。可就在這片無人區內，卻“居住”著無數隻有在這裏才能找到的珍稀野生動物，也“生長”著眾多晶瑩剔透的湖泊。從西邊的茶裏措，到東邊的納木錯，大大小小的鹹水湖泊星羅棋布，組成了世界上湖泊數量最多、湖麵最高的高原湖區。這些湖泊像羌塘高原上亮晶晶的眼睛，跟著明澈夜空中的星星一起，照亮了雪域高原，也點亮了人們心中的篝火，這其中便有海拔4530米的色林錯。
跟羌塘高原上絕大多數湖泊一樣的是，色林錯也位於岡底斯山北麓，也是鹹水湖。但與其它鹹水湖不一樣的是，藏語中意為“威光映複的魔鬼湖”的色林錯每年都在“長大”。它不停吞並鄰近的衛星湖，現在已經成為西藏的第一大湖。專家說，如果氣候繼續變暖，色林錯很有可能把恰規措和措鄂措等23個小湖全部占有，從而超過青海湖成為中國第一大湖。關於它的魔性，此地有一個傳說。說色林是以前居住在拉薩以西的一個大魔鬼，他每天都要吞噬千萬生靈。當除魔大師蓮花生到來後，色林魔鬼才被打敗，逃到了色林措。大師命令魔鬼在湖中懺悔，永遠不得離開此湖。
去色林錯沿途
去色林錯沿途
去色林錯沿途
去色林錯沿途
去色林錯沿途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傳說，當地隸屬班戈縣的人才有勇氣收每人10塊的門票，但我知道，這裏修建了非常好的棧道和觀景平台，從停車場可以沿著棧道一直可以走到觀景平台上去遠眺色林措。遠處的色林錯，如海般煙波浩渺，水天相接。其內雲島交錯，島浮雲間，有一種如夢如幻的美。我很想走到它身邊，剛好看見一個女孩拿著微信二維碼在賣票。她說坐摩托車可以去湖邊，往返8公裏，一人40塊。我一聽還有這好事，第一個上了摩托車，沿途都是濕地，漂亮至極。我問30歲未婚的司機，收入怎麽分配，他說村裏分絕大部分，他們司機分一點兒，他最多每天分200元，還說有錢就去找漂亮女孩子。
他的信仰是這樣教他的嗎？我很想問，又怕他尷尬，所以沒說什麽。到達湖邊，隻有我一個遊人。近看的色林措湖水，清澈透明，跟聖湖當惹雍措一樣，也帶著海浪。由遠及近，呈現著青綠、湖藍和湛藍的多樣色彩。湖泊的盡頭，是棉絮一般的雲彩，讓我霎那間分不清是雲還是雪。我掃視四周，看見湖泊的水通過一個小出口流向濕地，還看到了湖中遊泳的三隻鴨子。我非常喜歡這裏的氛圍，覺得色林措隻比我最愛的班公措差一點點。
色林錯
色林錯
色林錯
色林錯
色林錯
我們當天的落腳地就在色林措所屬一部分的班戈縣城。藏語中意為“吉祥保護神”的班戈縣“灰頭土臉”的，一點兒也不幹淨，但卻很熱鬧，主街兩側都是各種各樣的商店和KTV，也有出租車，藏族人很多。這裏的豆沙餡烤餅特別好吃，我買了幾個。令我意外的是，海拔4700米的班戈縣城遊人很多，我們入住的酒店全滿，其中來自洛陽的一個老年團占了很大一部分，這些老年人都在60歲以上，最大的75歲，他們真勇敢啊！也是的，這裏離大名鼎鼎的納木錯不遠，離拉薩也隻有300多公裏，它本來是我們阿裏大環線的最後一站。可是因為我們沒有轉岡仁波齊峰，因而省出來一天，最初我們要把這一天用在班戈和拉薩之間的當雄，司機說這裏可以洗天然的溫泉。
可是我不知道哪根筋動了一下，在班戈酒店就想直接回拉薩，然後去看寧瑪派的紮葉巴寺。這個寺廟跟格魯派的主寺甘丹寺是一條路上的，以前從拉薩的班車可以經過兩個寺廟，後來班車分成了兩條線。我去甘丹寺時因為去不了紮葉巴寺還曾遺憾過，現在不知為何，我想去這個寺廟的衝動越來越強烈。於是我在我們團的五人群裏發了微信，說在當雄住一晚後，第二天司機能不能送我們去紮葉巴寺，我們可以多付錢，或者第二天直接回拉薩。團裏廣東來的大學畢業生無所謂，兩個上海人堅持住當雄，司機堅持不去紮葉巴寺，說他是苯教教徒，為什麽要送我們去藏傳佛教寺廟，給多少錢也不去。
去班戈沿途
去班戈沿途
班戈
班戈
第二天早上，我在早餐時又跟他們確認了一下，他們仍然沒有改變想法，我一上車就越看兩個上海男人和司機越不順眼，心想你們幾個大男人沒一個體恤女性的。可也知道他們都沒有錯，隻能暗自生悶氣，心裏憋了一肚子無名火，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們說，恨不得早早跟他們說再見。可我也沒有翅膀，插翅也飛不會拉薩，隻能安慰自己，拉薩，我還會再來的。
回拉薩，一定要經過巴姆措和納木措。這兩個湖相隔很近，同根同源，因而被稱作是姐妹湖。傳說中說，海拔4693米的巴姆措具有非凡的魔力，因而它被稱作勇士湖。湖畔是天然牧場，有網紅穿著薄紗裙在這裏拍照，而我穿著羽絨服，這些小姑娘真有勇氣。雖然巴姆措被稱作勇士湖，但它的芳名比藏語和蒙古語都意為“天湖”的納木措差遠了。一般到拉薩的遊人，隻要膽子大一點兒的，都會到海拔4718米的納木措一遊。
巴姆措
巴姆措
巴姆措
巴姆措
巴姆措
我其實對這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泊抱有期待的，因為它最初是西藏第一大湖，後被色林錯超過而成了西藏第二大湖，也因為被色林措超過而成了中國第三大鹹水湖，我想看看它的“委屈”樣。更為重要的是，到達被那曲地區班戈縣和拉薩當雄縣擁有的納木措，就意味著我要跟孕育了古象雄文明和古格文明的岡底斯山說再見了。我曾為了追逐這兩個文明的神秘身影和岡底斯山中的聖山聖湖而開啟了我的西藏之旅，如今要跟世界上最偉大的岡底斯山告別，我心中自有戀戀不舍之情。我望著窗外浮動的雲彩，腦中回蕩著《知道不知道》的歌聲：“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不禁悲從心起，更想遠離那些令我不快的團友和司機，對納木措的期待值也開始降低。
不知不覺離納木措已經很近了，途中我一直在思索如何能夠早點回到拉薩，突然想起了我在成都的神通廣大的恩師，然後給他發微信，問他能不能派個車去當雄接我。沒想到，平時不怎麽看微信的恩師回複得非常快，告訴我，不用擔心，我一到當雄就會有一輛寶馬SUV接我回拉薩。我一聽，心花怒放，眼淚不自覺撲簌簌流下來，感謝恩師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救了我一把，也感恩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跟紮葉巴寺很有緣呢。
去納木措沿途的狼
納木措
納木措
納木措
納木措
心中有底，我看團友和司機也不那麽別扭了，但依然不想跟他們說話。我望著窗外，看曠野中被放養的牛羊，卻再也看不到藏野驢和藏羚羊，但見到了一隻狼。司機帶我們去聖象天門，那裏可以俯瞰納木措，可惜聖象天門關閉。我們的司機讓我們放寬心，他知道一個秘密的地方，同樣可以俯瞰納木措全貌。那是一個極陡的山丘，他爬坡時我真怕會倒栽蔥栽下去，可我一句話也沒說。
山丘上麵積很大，隻有一個納木措天氣雷達站。我站在這裏，俯視著碧藍湖水的納木措，遠望著被白雪覆蓋的念青唐古拉山，想起西藏的遠古神話。神話中說，納木措是天湖女神，念青唐古拉山是她的情人，在西藏繪畫中念青唐古拉山被畫作一身白袍的英俊男子。他和天湖女神彼此凝望，互相守護，組成是西藏最引人注目的神山聖湖之一。因為這個傳說，納木措成了藏傳佛教的著名聖地。每到羊年，湖畔都會有法會，據說羊年轉湖念經一次，勝過平時十萬次。
納木措
納木措
納木措
念青唐古拉山
這樣的傳說注定讓人動容，可此刻我一心想回拉薩，也沒什麽心情欣賞它們。司機看見湖邊有車輛，便下山把我們帶到了湖邊。我看他們東拉西扯聊天，也沒地方吃午飯，隻能吃泡麵，其實我們是可以趕到當雄吃午飯的。我很想催促他們，但又不想跟他們說話，隻能幹等，幸好湖邊有海鷗跟我作伴。終於他們啟程了，路過海拔5190米，風巨大，同樣可以俯瞰納木措的那拉根山口後不久我們就到了當雄，我一到當雄坐上恩師派來的車就把這些人全部從微信中刪除。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沒必要在一個朋友圈裏。
那拉根山口
那拉根山口
這個司機是重慶人，漢族，在拉薩工作很多年，喜歡拉薩的慢節奏。不過，他說西藏人很懶，什麽都不會，那些西藏曾經的貴族現在很富有。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漢族人跟藏族人矛盾很深呢。我們一邊聊天一邊開上回拉薩的高速公路，不遠處就是跟岡底斯山相連的念青唐古拉山。此山是雅魯藏布江與羌塘高原和怒江的分水嶺，也是青藏高原上寒冷氣候帶與溫涼氣候帶的分界線。被白雪覆蓋的念青唐古拉山山形非常漂亮，我總是情不自禁在途中給它拍照，不知不覺就進了拉薩市，進拉薩要查身份證。我沒想到，不到晚上6點的拉薩車特別多，司機說拉薩是全中國人均擁有車輛最多的城市，怪不得從這裏一直堵到我入住的江蘇路的青旅酒店。一聽這路的名字，我都懷疑這裏不是拉薩，而是內地。
去當雄沿途
當雄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
回拉薩沿途的拉薩河
拉薩晚餐
在車上，司機說第二天開車送我去紮葉巴寺，我婉拒了，我可不好意思麻煩素不相識的他。回酒店後，我就走去了離布達拉宮不遠的牛佳人石鍋犛牛肉火鍋，那裏有我最愛吃的犛牛火鍋。阿裏大環線的12天之旅，我基本沒吃過什麽好飯，回拉薩我要犒勞一下自己。美美地吃完火鍋後，我又在布達拉宮附近溜達了一圈，便回酒店養精蓄銳，準備第二天的紮葉巴寺行。可是，一路上都睡得很香甜的我這一晚怎麽也睡不著，同屋回來時我看看手機都淩晨兩點了。等我迷迷糊糊睡過去時，我忽聽外麵雷聲大作，下起了大雨。我心想，下吧，隻要我出發時別下就行。
我想得挺美。因為知道去甘丹寺的車早上6點人滿就出發了，所以我5點就起了床，聽聽外麵，雨仍然在下。我冒著大雨走到車站，5點40分，車已經等在那裏了，我很高興。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沒有人上車，一直等到8點，車才出發，往返票40塊。雨依然在下，拉薩又開始堵車，等到紮葉巴寺售票地點時，已經差不多9點了。這裏有人上車賣票，而買票的隻有我一個人，40塊，其他27個人都是藏族，他們免費。
拉薩的清晨
拉薩的清晨
去紮葉巴寺沿途
去紮葉巴寺沿途
去紮葉巴寺沿途
雖然我“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沒在紮葉巴寺燒成“第一柱香”，但神奇的是，我剛下車，雨就停了，但漫天的大霧籠罩著紮葉巴寺。這個位於海拔4500米山上的紮葉巴寺，是鬆讚幹布於公元7世紀為他的第一王妃修建的。我真沒想到，該寺廟竟然是我此次西藏之行中最喜歡的寺廟。為什麽呢？
這個寺廟全部建於岩壁之中，數量雖多，卻錯落有致。從山腳仰望，整座山形好像一尊度母。山上林木蒼翠、山下清泉涓涓、山中山花爛漫，有我沒見過的雲實、鐵線蓮、刺槐、朱櫻花、清香木等，環境比我去過的西藏所有寺廟都優美。因為剛剛下過雨，山中雲蒸霞蔚，好似仙人真的駕雲來到。跟眾多寺廟不一樣的是，紮葉巴寺緊密嵌在崖縫壁間，寺廟都建在山洞裏，跟山西的懸空寺很像。這裏還有自然生成的金剛崖，從此地噴湧出的甘露之水一直流到大昭寺的地下河，神不神奇？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一共有108個山洞，佛教中著名人物蓮花生大師曾在這裏弘揚佛法、古印度高僧阿底峽曾在這裏著書立說和講經，噶當派著名的教法《噶當子法》就是在此期間授予仲敦巴的，還有無數高僧在這裏修煉密宗，因而紮葉巴寺位居西藏四大隱修地之首，也是佛教修行者心中獨有的聖地。民間諺語稱：“西藏的靈地在拉薩，拉薩的靈地在葉巴。到拉薩不到葉巴，等於做新衣忘做領。”
這個寺廟曆史上曾有一座噶當派寺院，也曾是寧瑪派的道場，但第五世達賴喇嘛建立了政教統一的政權後，他於1647年在這裏修建了格魯派僧院。從此，紮葉巴寺便成了格魯派主流的道場。我從山下在漫天雲霧中按照傳統的朝禮路線，一邊爬坡一邊經過阿底峽修行的緣起洞、內供天然形成的金剛手菩薩像的金剛手洞、供奉西藏唯一穿鞋的彌勒佛的彌勒殿、鬆讚幹布修行的法王洞、蓮花生修行的月亮洞等，山中的濃霧隨著我的前行時而聚集，時而飄散，我仿佛走在仙境中。就當我在充滿自然靈氣的寺廟中穿梭時，我忽然看見一座山峰從雲霧中露出頭來，那時我腦中有個聲音告訴我，它是佛教、耆那教、印度教最高神山的須彌山。這座“須彌山”隻露出幾秒鍾便又隱匿在了濃雲中。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紮葉巴寺
而“須彌山”對麵的山穀，濃雲已經散開，露出了綠色的“美顏”，山穀的盡頭是披著“白衣”的念青唐古拉山。白色的雪山、綠色的山穀和飄動的雲霧如一幅動人的畫卷呈現在我眼前，我從未想過雨後的紮葉巴寺美得如此脫凡塵俗，不禁為我的決定喝彩！我跟著這幅美景圖走向山頂的轉山道，在山頂我看見雲霧把雪山遮了起來，似乎神仙已經離開紮葉巴寺，返回了他們的居所。
我走到山下寺廟幹淨的餐廳，點了6塊一碗的藏麵和也是6塊的2個犛牛肉餡的大餃子，吃得飽飽後走到停車場，發現這裏的兩個停車場停得滿滿的，連盤山道上都停滿了車。我問一個喇嘛，他說這一天是藏曆6月4號，是釋迦牟尼成佛後第一次講經的日子。我一聽，大喜過望，佛陀第一次講經的地點－印度聖城瓦拉納希的鹿野苑我去過，而我的西藏之行，正是因為印度之旅才開啟的。我從未預料到，我的西藏之行會在佛祖重要的日子裏完美收官，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這不禁讓我想起沈從文《邊城》中的一句話：“凡事都有偶然的湊巧，結果卻又如宿命的必然”。西藏，我與你的緣分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落幕。即使我飄去最遠的天涯，你也會在我心中開出最璀璨的花，永不凋零。
路線
飛機上的拉薩
飛機上的拉薩
飛機上的拉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