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中國江浙地區的江南，是小橋流水；是漁舟唱晚；是杏花微雨。而中國西藏林芝地區的江南，則是雪峰林立；是峽穀縱橫；是大江奔騰。為什麽位於平均海拔4千多米的青藏高原上的林芝地區會有“西藏江南”的美名呢？因為它獨特的地理位置。
藏語中意為“太陽寶座”的林芝地區位於西藏高原東南部，北部是念青唐古拉山脈，南部屬喜馬拉雅山脈，西北部是岡底斯山餘脈，東部係橫斷山脈，海拔從155米一直上升到7756米。看似被山脈包裹得密不透風的林芝地區，卻有一個上天恩賜的峽穀，那就是世界上最大，也最深的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峽穀內流淌著被稱作“天河”的雅魯藏布江，就是這個峽穀和與之同名的流向印度洋的大江讓林芝地區身披“西藏江南”的霓裳。印度洋上的暖濕氣流沿著雅魯藏布江和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從林芝地區的最低處一直向其最高處爬升，所到之處，不僅帶來豐富的降雨，而且使其綠意盎然，西藏80％的原始森林都集中在該地區，素有“生物基因庫”和“動植物王園”的美名。被冠以“東方小瑞士”的巴鬆錯和魯朗、“藏王故裏”的波密，以及“蓮花秘境”的墨脫，統統都在林芝地區。
林芝地區
林芝地區
林芝地區
林芝地區
林芝地區
可是，當我們把功勞記在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和雅魯藏布江身上之時，我們卻忘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它就是被稱為“眾山之父”的南迦巴瓦峰，它是讓林芝地區成為“西藏江南”的一個無名英雄。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本來由西向東流的雅魯藏布江在流到林芝地區的米林縣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改道向北流，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即從這裏開始。然後該峽穀和雅魯藏布江圍繞著近8千米的南迦巴瓦峰繞了一個U字形大圈，最後再向墨脫延展開去。這樣的“設計”絕對是上蒼的鬼斧神工之作，難道是神的旨意？如果不是，為什麽南迦巴瓦峰是苯教的聖山呢？
不管有沒有神的操縱，集壯麗與秀美於一體的雅魯藏布江大峽穀都是我的必到之地，南迦巴瓦峰腳下的索鬆村也是我的最終目的地。我從林芝地區南部海拔最低的墨脫，沿著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北上，穿過波密和318國道上的眾多景點後，南下又再次進入了雅魯藏布江大峽穀。不過，在跟峽穀的雅魯藏布江相會前，我們先與它的支流尼洋河握手，那裏有絕美的河穀。
尼洋河穀
尼洋河穀
尼洋河穀
尼洋河穀
全長300多公裏的尼洋河，是雅魯藏布江的第四大支流，它在藏語中的名字很動人，意為“神女的眼淚”。埃及的尼羅河，據說是由女神伊西絲的眼淚匯成的，那尼洋河，莫不是《地球編年史》中伊南娜女神流下的眼淚吧？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被譽為林芝“母親河”的尼洋河之所以會水流平緩，是因為它的幹流和支流被安裝了好幾個水電站。別看它不是雅魯藏布江的“主力”，但它美麗的河穀卻是林芝地區“西藏江南”的“主力”。這裏長年受印度洋暖流和北方寒流的影響，因而除了有林芝地區特殊的熱帶、亞熱帶、溫帶、寒帶，濕潤和半濕潤並存的多種氣候帶以外，還有該地區奇特的雪山和森林。因植被覆蓋率高達34%以上，因而尼洋河水的泥沙含量很少，即使夏季洪汛時節，河水依然較為澄碧清澈， 是世界上罕見的河穀風光，人們將其稱為“西藏的江南”。
在這塊肥沃的尼洋河風光帶上，青稞和小麥共生，核桃樹與蘋果樹共存。此地還是野生鳥類的家園，西藏著名的黑頸鶴就在這裏過冬。波光粼粼的河水，兩岸茂密蔥綠的山林和澄澈蔚藍的天空，讓此地成為神的鍾愛地，西藏八大神山之一的苯日神山即在尼洋河穀中。跟眾多神山不同的是，苯日神山既是第一代藏王的下凡之地，也是繼任藏王們的修密之地，更是世界上唯一一座由敦巴辛饒親自加持的神山。敦巴辛饒，是古象雄國的首位君王，也是雍仲苯教的創立者。還有人說，他是釋迦牟尼的老師，絕對的大神。
尼洋河風光帶
尼洋河風光帶
尼洋河風光帶
尼洋河風光帶
司機帶我們在迷人旖旎的尼洋河風光帶中飛奔，我們的心情也因為如緞帶一樣的尼洋河水和河流兩岸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而越發舒暢，舒暢的心情一直延續到尼洋河入雅魯藏布江的交匯處。在這裏，藍色的尼洋河像一個離家很久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投入母親的懷抱，母子倆在此地相依相偎，孕育出了麵積近90平方公裏的雅尼國家濕地公園。該濕地公園包括永久性河流、泛洪平原濕地和草本沼澤三個濕地型，海拔2920米，但因為繁盛的植被，因而感覺跟平原地區無異。與其它濕地公園不同的是，雅尼國家濕地公園內30%以上的物種屬於西藏特有。更不同的是，“眾山之父”的南迦巴瓦峰像一個巨人，在這幅雪域高原的江南水墨畫中俯瞰著雅尼國家濕地公園和雅魯藏布江大峽穀。
進入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尼洋河穀的秀美之風變成了冰峰雪嶺的壯麗。此時，雅魯藏布江因為還沒有接納它最大支流的帕隆藏布江而失去了它入墨脫前的洶湧澎湃，它跟尼洋河一樣溫柔地在雅魯藏布江大峽穀中流淌，兩岸是綠色的森林和幽深的峽穀以及皚皚的白雪，那是一幅我永看不厭的畫卷。遺憾的是，我們同車的一個小姑娘得過心肌炎，為了保證她的健康，我們讓她一直坐副駕，另外三個人輪流坐後麵靠窗戶和中間的位置，這讓我很多時候都錯過了拍美照的機會。哎，誰讓我們都有著“與人為善”的好品德呢？
索鬆村
索鬆村
索鬆村
索鬆村
走入雅魯藏布江大峽穀深處，經過派墨公路起點的派鎮後，我們便走進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索鬆村。這個村莊在進村的唯一道路上設置了欄杆，進村必須買門票，每人150元人民幣，比國家5A景區巴鬆措的門票還貴。憑什麽曾經貧困落後的索鬆村敢獅子大開口，要這麽貴的門票呢？是貧窮讓他們的想象飛上天了嗎？也許是，也許不是。海拔3200多米的索鬆村地理位置相當好，它位於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內，腳下是雅魯藏布江，正對麵是南迦巴瓦峰，旁邊緊鄰著海拔4500米多雄拉雪山，翻越該雪山即可到達墨脫，因而此地是徒步進墨脫的必經之地。春天的時候，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是拍攝南迦巴瓦峰和桃花的最佳地點。有人說，在西藏，沒有一個村莊可以比索鬆村更美好。
我完全不同意。不管該村莊的景色如何美麗動人，那些景色也都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並不能成為村莊索要高價門票的借口，我對這個村莊和西藏政府的管理很不齒，覺得索鬆村枉費了“眾山之父”的垂愛。可我“小胳膊擰不過大腿”，要麽不進，要麽乖乖交錢，我隻能選擇後者。別看這個村莊的門票巨貴，卻是一個網紅點，村裏到處都是遊人。也難怪，誰讓南迦巴瓦峰和巴鬆措被評為林芝最值得到的景點呢？我們的酒店位置很好，我從房間裏就能看見南迦巴瓦峰。但是它漂亮的峰頂在哪兒呢？我除了看見雪山上的雲霧之外，什麽也沒看到。我的室友極度生氣，因為她就是衝著這個“眾山之父”來的。但是司機因為在墨脫喝了酒，第二天上午10點才讓我們從墨脫出發。我室友問過酒店前台，說我們到的前兩個小時，索鬆村都是藍天，如果我們早些從墨脫出發，一定會看到南迦巴瓦峰的峰頂。
索鬆村石鍋牛肉
索鬆村
索鬆村
索鬆村
被氣哭的她也不跟我們吃完飯，獨自去了村裏。我們來到正對著南迦巴瓦峰的酒店餐廳，吃當地特有的石鍋牛肉。我想喝青稞酒，結果一問，嚇我一跳，最低度數53度。我一邊吃著石鍋牛肉，一邊看著南迦巴瓦峰，期待大神開眼，吹散雲霧，讓我能看到夕陽下它美妙絕倫的金頂。可是，我沒那麽幸運。晚飯後我在暮色中迎著南迦巴瓦峰走入村莊，村莊中歌舞升平，到處都是酒店和餐廳。村子很小，不一會就走到了盡頭，我抬眼望向南迦巴瓦峰，它在夜幕中露出了難得一見的三角形尖頂。
雖然南迦巴瓦峰的海拔高度在世界獨立山峰的行列裏僅列第31位，但它在藏語中卻意為“直刺天空的長矛”，據說該名字來源於藏族長篇史詩《格薩爾王傳》中的“門嶺一戰”。在此戰中，格薩爾王為了拯救蒼生，啟用了我們星球的守護神劍，它就是南迦巴瓦峰。也許因為這個傳說，也許因為它的確與眾不同，因而雖然這座羞答答的雪山常常躲避在雲霧之中，但它仍被《中國國家地理》雜誌評為“中國最美的山”。而高聳入雲的它之所以很難見真容，是因為相傳天上的眾神時常降臨其上聚會和煨桑，那飄飄蕩蕩的雲彩即是神仙燃起的桑煙。我不知道這傳說的真假，但我知道，藏族人曆代都將它視為通天之路和神靈的居所，及凡人不可打擾的聖地，1992年才有登山隊成功登頂，這是人類唯一一次登上該峰。可是，索鬆村吵吵鬧鬧的歌舞聲是對南迦巴瓦峰的褻瀆嗎？
索鬆村南迦巴瓦峰
索鬆村南迦巴瓦峰
我同樣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影響我次日清晨抱著僥幸心裏去觀賞它的願望。起床後，我拉開窗簾，看見位於喜馬拉雅山脈最東端的它仍然被雲霧所籠罩，是名副其實的“羞女峰”。我再次在村莊裏閑逛，期盼能看見無論主峰還是衛峰，都美麗似劍鋒，有種明晃晃聖潔感的它。清晨的村莊，失去了昨夜的喧鬧，像一個洗淨鉛華的女子，安靜、淡然。我在小路上走著，想像著南迦巴瓦峰的風貌。因為雅魯藏布江大峽穀繞著它轉了一圈，因而它迎著印度洋暖濕氣流的南坡成了中國具有最完整山地垂直植被帶譜的唯一山地，長期被生物學家譽為“植被類型的天然博物館”和“山地生物資源的基因庫”。而背麵因為它高大的身軀阻擋了印度洋暖濕氣流的進入，因而布滿了裸露的陡岩峭壁和冰川，南北坡的風景迥異。
沒看見織雲霧為幔，置峽穀為屏，設急流為障的南迦巴瓦峰很遺憾，但我並不會悵然若失，因為我把對西藏所有山的熱情都給了即將見麵的岡仁波齊峰。我告別深藏在雲中的南迦巴瓦峰，踏上征程，穿過百轉靈動和勃勃生機的雅尼國家濕地公園和尼洋河風光帶，到達林芝地區的卡定溝，這裏是我眼中跟巴鬆措和九寨溝一樣美麗的人間仙境，也是跟墨脫一樣的“江南好風光”。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離林芝市隻有25公裏，位於318國道邊的卡定溝，在藏語中就是“人間仙境”的意思。尼洋河從它的身邊悄然流過，印度洋暖濕氣流也在滋養著它，因而即使它海拔2980米，人們在這裏感受到的也是參天古樹帶來的平原風光。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被評為國家4A景區的卡定溝門票隻有27塊人民幣，差不多是國家5A景區巴鬆措的零頭，這懸殊也太大了吧。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們沒開進林芝就開始下的大雨，在我進入景區門口後竟然停了，我都沒想到我會有如此好的運氣。
雨後的卡定溝，就像出水芙蓉般鮮嫩，讓我一進入景區就聞到了濃濃的負氧離子味道。景區內修得非常好，指示牌也清晰明了，甬道左邊是清澈見底的小河，小河上的步道會帶領遊人走入森林，但這條步道上的遊人很少，他們都在走另一條甬道，這裏分布著景區內的大部分景點。我們到的時候上午10點剛過，甬道上還沒什麽人。誰知道，正當我一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讚歎林芝地區江南的美色時，後麵的旅行團一團一團地從我後麵追了上來，這些旅行團是帶導遊的，而且很多團都是老人團。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的父母是不敢來西藏的，怕高反，這些老年人怎麽這麽勇敢？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我尾隨著這些團隊，蹭免費解說。前方是許願池，許願池旁的森林裏都是竹林，我好像到了四川。再往前走，森林上方出現了類似冰島的玄武崖壁。這裏的崖壁很特殊，上麵有很多我看不懂的，需要靠想象想出來的抽象畫，還有一個淩空飛濺下來的瀑布。抽象畫中一個是強巴佛，一個是班丹拉姆。強巴佛是未來佛，在瀑布中間的左手邊，岩石上有一處天然形成的人臉，當地人把他看作強巴佛。班丹拉姆是西藏人給吉祥天母取的藏族名字。公元7世紀鬆讚幹布修建大昭寺時，特意從印度請來了女神吉祥天母做大昭寺和拉薩的護法。該女神在兩山之中，高140米左右，頭戴麵紗，身著長裙。
如果不是導遊在那兒指指點點，我是斷然看不出這些名堂的。導遊還說，山崖上還有天然形成的觀音、神龜叫天、以及藏文“六字真言”佛字等，好神奇啊。正當我想跟他們分道揚鑣時，我忽然聽見導遊說卡定溝有野生紫竹，野生的紫竹不是常分布在湖南和廣西交界嗎？這裏也有，真神奇。甚著導遊帶領客人去天佛瀑布時，我拐道去了聖水潭、茅草屋、仙人洞和聚仙亭。這裏的人很少，我一個人在森林裏漫步，聽潺潺流水，在吊橋上悠哉悠哉，很愜意。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卡定溝
但這些景點都不是卡定溝的重頭戲，它的重頭戲是落差達近200米的天佛瀑布。在我一邊走向瀑布，一邊享受負氧離子帶給我的愉悅之感時，司機又打電話催促我上路。這一次我沒聽他的，一直爬到瀑布最近處，看它白色的絲帶騰空而下，任飛濺的水絲淋濕我的衣裳，那是一種自作自受的快樂。我太喜歡這裏了，想著什麽時候帶父母來一趟。
也不知我是在卡定溝走的時間太長，還是旅途勞累的堆積，總之在我們到達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後，我下車一看到明晃晃太陽就覺得不舒服。這個山口，是東南麵的尼洋河水係和西北邊的拉薩河水係的分水嶺，同時也是林芝地區海洋性氣候與拉薩地區內陸性氣候的自然分野，但此地已經沒有了林芝地區的江南色彩，取而代之的，是高山草甸風光。我沒有跟團友們一起去掛經幡，而是在車裏閉目養神。當司機最後載著我們在林芝和拉薩的高速公路上馳騁時，我的不舒服也消失不見。我即將《回到拉薩》，“在雅魯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巔把我的魂喚醒”，在“雪域聖城”追溯拉薩的前塵往事。
米拉山口
米拉山口
米拉山口
米拉山口
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