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在46天的印度之旅中，我看到最多的就是河和海，而看到的湖泊，則少之又少。除了印度北部克什米爾地區斯利那加的湖泊群外，我見到的另外一個湖泊群是在有著印度“最浪漫城市”之稱的烏代浦爾(Udaipur)。跟被鬱鬱蔥蔥的喜馬拉雅山環抱的斯利那加不同，烏代浦爾雖然位於最高海拔不到2千米的阿拉瓦利山脈(Aravalli Range)腳下，但它所在的拉賈斯坦邦卻被稱作“沙漠之邦”，這裏夏季的溫度高達40攝氏度以上。跟斯利那加不同的還有，烏代浦爾的很多建築物都由白色大理石建造，這讓它又有了“白色之城”的稱呼。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也是因為烏代浦爾離沙漠太近，所以城市擁有的七個湖泊更彌足珍貴。這些湖泊讓烏代浦爾贏得了“沙漠中的威尼斯”、“東方威尼斯”和“湖之城”，以及“蜜月之城”的讚譽，也讓無數人拜倒在它這個如夢幻般水城的“石榴裙”下，還讓世界著名旅遊雜誌將之列為“全球最佳旅遊城市”。而烏代浦爾之所以會有這麽多的美稱，離不開建在湖中的水上宮殿、水晶長廊、湖畔花園、廟宇和傳統住宅，這些構成了它有別於其它印度城市的獨特調子。這些特征加在一起，讓它成為了我在印度之旅中為數不多喜歡的城市之一。為什麽烏代浦爾會如此不同呢？我搖著時光的魔法棒，走進烏代浦爾的曆史深處，探尋它的古往今來。
考古學家說，烏代浦爾在公元前2千年便有人居住。這個時候雅利安人還未到來，也許這些原住民是達羅毗荼人吧。可是遠古的原住民一定是要居住在河邊的，烏代浦爾恰巧有一條名為阿哈爾(The Ahar River)的河流。此河是恒河的“玄孫”，隸屬恒河水係，它流經之地是紅銅時代(Ahar-Banas)的考古文化遺址。這裏的人在公元前3千年至公元前1500年期間用阿拉瓦利山上的銅礦石來製作斧頭和其它手工藝品，並以小麥和大麥等多種農作物為生。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如果這段曆史是真實的話，那達羅毗荼人就是烏代浦爾的第一代，而第二代則是被稱為“戰鬥民族”的拉傑普特人。拉傑普特人是從開伯爾山口入侵古印度的外族和當地原住民融合而成的，到公元6世紀時，他們已經發展到36個部族，其中12個建立了王國。之後，剩餘的部族也開始陸陸續續建立王國。公元7世紀左右，後遷都於烏代浦爾的梅瓦爾王國(Kingdom of Mewar)成立，這個王國統治者的稱號在印地語中意為“萬王之王”。隨著公元8世紀整合了婆羅門教、佛教和耆那教經典的印度教的出台，所有拉傑普特人都皈依了印度教。他們曾在公元12世紀組成聯盟，共同對付穆斯林的入侵，怎奈“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穆斯林的德裏蘇丹國得以建立。
高舉著安拉旗幟的德裏蘇丹國建國後，開始了大征伐，1303年梅瓦爾王國首都淪陷，王族的主要分支全部被滅。20多年後，王族的一個小分支複國，並逐步成為北印度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它是德裏蘇丹國的一根“毒刺”，這個王族的一個分支的後裔日後建立了大名鼎鼎的馬拉塔帝國。可沒想到，同信奉伊斯蘭教的莫臥兒帝國於1526年從德裏蘇丹國手中接替了統治北印度的接力棒，梅瓦爾王國又碰到了一個新敵人，這個新敵人就是蒙古帝國帖木兒的後代，人稱“老虎”的莫臥兒帝國開創者巴布爾。在帝國建立的第二年，巴布爾就對梅瓦爾王國率領的聯軍發動了漢瓦戰役(The Battle of Khanwa)。 這場戰役中雙方都使用了火藥，也都死傷嚴重，最後巴布爾取得了勝利。梅瓦爾王國自此戰役後開始陷入衰落，穆斯林的“毒刺”無毒了。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就在梅瓦爾王國“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時，梅瓦爾王國的附庸，同樣參加了漢瓦戰役，定都今天齋浦爾的琥珀王國(Kingdom of Amber)卻在悄無聲息地崛起。這個王國的國王在1562年讓巴布爾的孫子，即阿克巴大帝迎娶了他的公主。憑借著拉傑普特公主之勢，阿克巴對其他拉傑普特人實行了懷柔政策，讓差不多所有拉傑普特人都聚集到了自己的麾下，還把他們的騎兵改編成了莫臥兒帝國的精銳武裝，可唯獨梅瓦爾王國軟硬不吃，就是不降。到阿克巴兒子賈汗吉爾繼位後，才在1615年以非常寬容的條件換取了梅瓦爾王國的依附。可在把莫臥兒帝國版圖推向最大化的奧朗則布統治期時，奧朗則布覺得自己不含糊，強迫梅瓦爾王國的拉傑普特人改宗伊斯蘭教，結果這個王國的人不斷襲擊莫臥兒軍隊，奧朗則布到死都未全部征服這個王國。他死後，梅瓦爾王國立刻宣布獨立。這個王國真是讓人佩服的鐵骨錚錚的“硬漢”，印度教的大神們不嘉獎它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梅瓦爾王國跟莫臥兒帝國勢不兩立。為了更好地抵禦這些穆斯林，梅瓦爾王國的國王把首都遷到了烏代浦爾，這一年是1559年，阿克巴大帝剛繼位沒多久，鴻鵠之誌還在“繈褓”之中。從這一年開始，烏代浦爾便走入了新時代。為什麽是烏代浦爾呢？傳說中說，國王在阿拉瓦利山麓打獵時，遇到了一位仙人。這位仙人告訴他在皮丘拉湖(Pichola Lake)以東的山脊建造新首都會讓他的領地免受攻擊，於是國王按照仙人的話，修建了六公裏長，有七個城門的城牆。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如果這個傳說不是真的，那烏代浦爾被選為王國新首都的現實原因是，這裏的北麵是將烏代浦爾與沙漠分開的高原，南部是遍布岩石、丘陵和茂密的森林。橫貫南北的阿拉瓦利山脈將城市分隔成了東西兩部分，西麵是湖泊和大片肥沃的平原，東邊受山脈的阻隔，年降雨量僅200毫米，是不毛之地。同時，阿拉瓦利山脈中還有兩條重要通道，可以讓烏代浦爾與外界保持聯係。而海拔600米左右的烏代浦爾則建在山區裏，這樣的環境不適合重型裝甲的莫臥兒馬匹進入，因此，安全性自然提高很多。再加上吃喝不愁，當然是首都的理想之地。
自烏代浦爾成為梅瓦爾王國的新首都後，一直到英國人占領這裏，烏代浦爾都是魅力非凡之地，它曾被英國行政長官稱為“印度大陸上最浪漫的地方”。這讚譽的背後，一定離不開皮丘拉湖(Lake Pichola)。我的酒店就在湖邊，我滿心歡喜地準備飽覽這個有著眾多美好稱呼的烏代浦爾，可沒想到，在孟買還沒上飛機就遇到了麻煩。出租車司機把我送到了T1，可我的登機口在T2。我沒想到，孟買的T1和T2相距甚遠。機場的人讓我打車，可我剛好看見一個巴士停在T1，我一打聽，果然是去T2的。因為下雨，我的飛機晚點了，到達烏代浦爾時也晚了一刻鍾，這是我在印度坐過的10次飛機中唯一一次晚點的班機。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一下飛機，我便心情舒暢，因為烏代浦爾是大晴天，而且最高氣溫才28度，一點兒也不像傳說中的沙漠溫度。此時，還不到晚上6點，我想或許我會在湖邊看到日落。機場離酒店24公裏，我打了Prepaid的出租車，8美元多一點，但一出機場，我就發現，烏代浦爾跟它的標簽一點兒也不符合。沿途是破敗的農村，還有不少流浪狗，路上也沒什麽車。司機跑了一會發現油沒了，又掉頭往回開，他加的是天然氣和汽油，這我可是第一次看見。讓我沒想到的是，從機場到烏代浦爾隻有一條兩車道的路，司機從高架上下來不久，路上出現了運貨的卡車，然後就開始堵車，前行的速度像蝸牛。到晚上8點時，天已黑透，可我依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酒店。有一絲小安慰的是，我看見了一輪彎月靜靜躺在藍藍的天幕上，天幕下方是幽深的山巒，這是我在印度之旅中第一次看見月亮。
等車輛龜速向前行進時，我才知道堵車的原因。根本沒有車禍，隻是因為無數大卡車要在十字路口左轉，而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在兩車道中豎起一個隔離帶，讓大卡車靠左側通行，其它車輛靠右，這麽簡單的解決辦法烏代浦爾都不實行，烏代浦爾好意思配有那麽多高大上的標簽嗎？就在我埋怨烏代浦爾時，司機風馳電掣般把我送到了離酒店3公裏的烏代浦爾老城外，告訴我老城內不允許走機動車，讓我花2美元左右坐突突車進去，還說我離開時，他可以送我去機場。因為果阿的教訓，我當場拒絕。之後酒店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出租車是可以繞道進來的，我被司機“擺了一道”。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烏代浦爾
酒店旁除了有皮丘拉湖外，還有Swaroop Sagar湖，兩湖通過一條狹窄的水道相通，水道上有兩座小橋。從酒店走過小橋，便是烏代浦爾老城。站在酒店的露台上，可以欣賞到曆史悠久的老城和烏代浦爾如畫的湖光山色。這裏的景色跟我從機場到烏代浦爾老城時看到的大相徑庭，真正配得上烏代浦爾那些美好的稱謂。為了去驗證這些美好的稱謂，我早早起床，剛想出門就開始下雨。我想：難道孟買的雨天要在這裏重演？不會的。這裏臨近沙漠，下雨都是上天的恩賜。我在房間裏還沒轉幾個圈，雨便停了。被雨後洗過的烏代浦爾的空氣，格外清新，我沿著Swaroop Sagar湖邊走入酒店所在的小巷，一邊欣賞湖邊的景色，一邊尋找我在網上找到的自助餐廳。
Swaroop Sagar湖是一個人工淡水湖，由當地的王公於1857年開鑿。這位王公用一條運河將其和阿哈爾河相連，並用此湖來平衡與之相連的皮丘拉湖的水位。酒店所在的小巷很幹淨，一點兒垃圾也沒有，這讓我對烏代浦爾的印象好極了。不過，卻沒有高級一點兒的餐廳。繞過小巷，就是連接烏代浦爾老城的小橋。站在無人的小橋上，看皮丘拉湖旁的建築清晰地倒映在湖水中，那迷人的倒影讓我知道為什麽烏代浦爾被冠以“夢幻般水城”的稱號。我站在這裏，眺望著遠處鬱鬱蔥蔥的山峰，覺得梅瓦爾王國的國王真聰明。
皮丘拉湖
皮丘拉湖
Swaroop Sagar湖
烏代浦爾兩湖之間
烏代浦爾城門
橋的盡頭是城門。穿過城門，即是烏代浦爾老城。因為時間尚早，所以老城裏安安靜靜的，既沒有突突車，也沒有摩托車，隻有星星點點的當地人和我這個外國人在街道上行走，但我在街上看見了牛和牛糞，那也比舊德裏、阿格拉老城和瓦拉納西老城強百倍。這裏的街道是有上下坡的，一看烏代浦爾就是一個小山城。我在小巷中找到了網上提供的自助餐廳，結果網上的信息是錯的，這家酒店早餐沒有自助餐，我隻能點雞肉炒麵和玉米湯，還第一次吃到了薑絲。餐廳麵向城市王宮(City Palace)和賈格迪什神廟(Jagdish Temple)，我吃完早飯後，便走去了神廟，它是烏代浦爾最大的神廟。
烏代浦爾老城
烏代浦爾老城
烏代浦爾老城
烏代浦爾老城
烏代浦爾老城
跟印度很多城市最大神廟都由印度教把持一樣，此神廟也是印度教的。不過，跟很多敬拜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濕婆神的神廟不同，這座神廟供奉的是三大主神中的另外一個毗濕奴大神，他的化身之一即是佛陀。竣工於1651年的神廟乍一看，形狀跟克久拉霍建築群的很像，可它比克久拉霍的晚600多年。神廟被建在一個高高的露台上，要到達主神殿，得攀登32級大理石台階，台階旁是兩頭大象的雕塑。這樣的造型讓它不管從遠處望，還是近處瞧，都很有氣勢，但大門內的神廟麵積卻不大。不過，這座三層的寺廟擁有雕刻精美的柱子、寬敞通風的大廳、色彩鮮豔的彩繪牆壁和裝飾精美的天花板。那活靈活現的小雕塑跟克久拉霍的如出一轍，可是它們卻遠隔近千裏。望著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刻，我在想：這些建築藝術是如何在穆斯林的“槍林彈雨”中被傳承下來的？或者說，如果沒有巨大的天災或者核戰爭，文明是不可能蹤跡皆無的。
神廟主殿高24米，占據著城市天際線的顯著位置。它的四周裝飾著正在練習的騎手、大象、音樂家和舞者的雕像，主殿的神壇上有一個半人半鷹的金翅鳥銅像，它替毗濕奴神守護著家門。而毗濕奴神的雕像則在主殿中給前來敬拜的人們帶來平靜和安寧之感。也許是因為毗濕奴神的護佑，因此傳說中說，如果用這個神廟中的大理石摩擦肩膀、膝蓋或背部，可以快速緩解疼痛。我不相信這個傳說，但我卻篤信一句箴言：“建築不僅僅是磚塊和灰泥的粘合，它也是一個儲藏室，裏麵藏著與其相關的每個人的故事、奧秘和曆史。 這些故事有值得引以為戒的教訓、有可以傳播的微笑，還有一種連接過去和現在的情感。”
賈格迪什神廟
賈格迪什神廟
賈格迪什神廟
賈格迪什神廟
我從神廟順坡而下，走向皮丘拉湖和Swaroop Sagar湖之間的甘高爾河壇(Gangaur Ghat)。我在恒河邊的瑞詩凱詩、瓦拉納西和巴特那都見過很多河壇，這些河壇都是為紀念印度教大神和慶祝跟他們有關的節日而建的，烏代浦爾的河壇也一樣，其中以獻給濕婆神和他妻子帕爾瓦蒂(Parvati)的甘高爾節最為有名。據說，帕爾瓦蒂為了讓濕婆神迎娶她而進行了嚴格的苦行，最終她如願以償。今天，這個為期18天的節日是祝福夫妻間愛情、忠誠和婚姻幸福的節日。有人說，此節日始於史前烏代浦爾所在的邦。
當節日來臨時，由古老的轎子、戰車、牛車和民間藝人等組成的遊行隊伍會從城市宮殿和其它幾個地方開始，穿過城市的各個區域，然後把帕爾瓦蒂的神像帶到河壇，然後從這裏投到皮丘拉湖中去。由此可見，皮丘拉湖是烏代浦爾的“眼睛”，烏代浦爾的所有詩篇都因為它而成行。我要到那裏去尋找電影《007》中邦德的矯健身姿，也去那裏一睹烏代浦爾這個“東方威尼斯”的別樣風采。
甘高爾河壇
甘高爾河壇
甘高爾河壇
甘高爾河壇
甘高爾河壇
甘高爾河壇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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