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相對於被很多人熟知的德裏、孟買和加爾各答，位於印度南部孟加拉灣旁的金奈(Chennai)，可能知之者甚少，但它卻一點兒也不比這三個城市遜色。它不僅是孟加拉灣沿岸最大的城市，也是印度第四大城市，還是第三大城市加爾各答的“姐妹”，其原因是它們都由英國人一手打造出來。如果說加爾各答曾經因為是英屬印度的首都，並是印度近代教育、科學、文化和政治中心而成為金奈的“姐姐”，那今天的金奈卻可以與之平起平坐，甚至超過它。金奈被稱為南亞的底特律，汽車出口占全印度的60%，同時它還是IT技術的外包服務出口中心。
金奈
金奈
金奈
雖然說現代的金奈離不開英國人的扶植，但是金奈的曆史卻不是英國人開啟的。有人說，2千多年前，寫就了《天文學大成》的古希臘天文學家和地理學家托勒密曾到訪過這裏。當時，這裏是一個商業繁榮的小鎮，也是著名的濱海度假地。也有人說，它早在1400年前就跟中國沿海的泉州有貿易往來，此地的商人把泉州當作了一個重要的停靠港，還於1281年在泉州建造了濕婆神廟。因此，中印兩國領導人的第二次非正式會晤才會選擇在這裏舉行。而把大乘佛教禪宗帶入中國，被尊稱為中國禪宗開創者的達摩祖師也是從這裏出發到達中國的。
這樣的金奈，我是一定要到訪的。最重要的是，我要在這裏近距離欣賞印度洋。可讓我始料不及的是，整日在濕熱天氣裏奔走的我在金奈病倒了。不過，當我在布巴內斯瓦爾機場時，我一點兒生病的跡象都沒有，還饒有興致地看穿著LV名牌和拿高級蘋果手機的印度人，這是我在印度第一次看見富人。飛機上，我的鄰座是一位39歲，英文非常好的女士。她說在金奈，每個人都會說流利的英文，因為英語是學校的必修課。除了英語以外，泰米爾語也是學生的必修語言。泰米爾語是古印度原著民達羅毗荼人使用的達羅毗荼語語係中最重要的語言，至今都被印度憲法承認。我問她當地人會不會以白為美，她告訴我金奈人皮膚都很黑，所以沒人認為白皮膚的人美。
金奈
金奈
金奈
金奈
我沒跟她繼續聊這個話題，但我覺得，一般來說，人們的審美都是“物以稀為貴”，越缺什麽越覺得什麽好。我問她是做什麽的，她說她和一個夥伴開了一家IT公司，現在的主要客戶是美國的paypal和加州的一個保險公司。聽說我來自美國後，她立刻跟我聊起了家常，還把她的英文報紙給我看。當她買的飛機餐送來後，她也讓我吃，說她媽媽家就在布巴內斯瓦爾。臨上飛機前，媽媽給她做了很多好吃的，她一點兒也不餓。其實，飛機餐是冰涼的三明治，我之後得胃腸炎不知道有沒有它的“功勞”。
這位女士和她先生都畢業於印度最好的大學－印度理工學院，先生在印度第三大軟件外包公司工作，他們自己的家在金奈。因為基因太好，所以他們的女兒是一個超級聰明的小學霸。我說：“你們為什麽不移民美國呢？” 她說她先生不願意。當飛機提前半個小時到達後，她執意要送我去酒店。先生晚來了半個小時也不生氣，告訴我他們結婚後從沒吵過架。我想她說的是真的，在車上我從他們交流的語氣中便能感受到他們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我們聊著聊著就到了酒店，這時我都沒有生病的感覺。
金奈
金奈
金奈
我的酒店在市中心，樓下就是高級時裝店。我把行李放到房間後便走出酒店，一邊“視察”金奈的大街小巷，一邊走向離酒店近4公裏的羅摩克裏希那神殿(Sri Ramkrishna Math)。金奈這一天的最高溫度是30度，因而我打著陽傘在街上走並不痛苦。酒店附近都是茂密的古樹，有點兒像昌迪加爾。突突車是黃色的，噪音很小，鳴笛聲也比北印度少了很多，牛羊和流浪狗更是絕跡，路邊也很幹淨，這些都讓我對被現代文明“撫摸”過的金奈的第一印象跟加爾各答的一樣好。就在鬱鬱蔥蔥的街邊，有一個很幹淨的飯店，我急於品嚐南印度風味，因而雖然不太餓，但還是進去吃了午飯。我點了一個水果冰淇淋和雞肉炒飯，這裏的雞肉炒飯比北印的質量好。可是我吃完水果冰淇淋後就一點兒炒飯也吃不下，便打包帶走，也許這個水果冰淇淋是我胃腸炎的另一個“幫凶”。不過，我此時還沒意識到。
可能導致我生病的午飯
金奈
金奈
當我東張西望地欣賞金奈的街景時，我路過了一個不知名的印度教寺廟(Alwarpet Anjaneyar Temple)。門口除了有無數信徒朝拜外，還有很多流浪漢，也出現了垃圾，但比舊德裏和阿格拉老城好很多，隻是附近的河水是臭的。走過人潮湧動的印度教寺廟，路邊安靜了不少，看到路邊一個貧窮的奶奶，我就把打包的飯送給了她。等我到達羅摩克裏希那神殿時，人越來越少了，更沒有一個遊人。此神殿建於19世紀末，融合了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建築風格。它是為近代印度教聖人羅摩克裏希那而建的，這位聖人的名言是“與神結合，即使是片刻，也一定會給人帶來解脫。”(Union with God, even for one moment, surely gives a man liberation)。
羅摩克裏希那神殿
羅摩克裏希那神殿
這個神殿一點兒也沒引起我的興趣，但離它不遠的濕婆神廟(Kapaleeshwarar Temple Lord Shiva)卻讓我的眼睛睜得老大。我在北印度見過很多供奉濕婆的神廟，但沒有一個跟金奈的相似。在高40米的門樓上，密密麻麻地雕刻著色彩鮮豔的神和神的故事，讓我第一眼看過去就有些眼暈。可我不能小看它，因為建於公元7世紀左右的它是南印度建築，也稱德拉威建築(Dravidian Architecture)的典範。德拉威建築是印度古籍《風俗論》(Vastu Shastra)中三種寺廟建築風格之一。
嚴格意義上說，這個神廟供奉的不是濕婆神，而是他妻子雪山神女(Parvati)。當年濕婆的妻子薩蒂(Sati)因聚會沒被邀請，覺得受到侮辱而自焚後，她的靈魂轉世成了雪山神女，然後再度與濕婆結婚。在被認為是印度古聖典的《往世書》(Puranas)裏，雪山神女的化身是孔雀，因而她把神廟所在地命名為泰米爾語中的“孔雀”。古印度曆史上的第一個中央集權製國家孔雀帝國，難道是雪山神女幫忙建立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位女神在公元7世紀以泰米爾語寫成的關於濕婆敘事詩《泰瓦拉姆》(Tevaram)中被推崇，此神廟也在詩中被提及。
濕婆神廟
濕婆神廟
濕婆神廟
濕婆神廟
神廟有兩個一高一低兩個門樓。正麵看是梯形，側麵看是三角形的高門樓上遍布了公牛、大象、袋狸、孔雀、山羊和鸚鵡形象。男神和女神或坐在車輛上，或坐在戰車上，伴隨著樂隊演奏的音樂，繞寺廟遊行。朝拜者聚集在車輛周圍，認為靠近男神和女神是一種榮幸。作為南印經典的神廟，此濕婆神廟不可或缺的是門廊(Porches)、門塔(Gopuras)、柱式大廳(Chaultris)和方便祭司祭祀的水箱(Kalyani)。我在這個平生第一次見到的德拉威式神廟裏轉悠許久，仔細看那些繁複雕刻，覺得五彩繽紛的它們很養眼。
可是，今天我看到的養眼神廟是300年前建造的，原因是公元16世紀中葉葡萄牙人占領這裏時，毀掉了原來的神廟，而他們在毀掉神廟前的幾十年，在離神廟一公裏處的孟加拉灣邊，建造了供奉他們自己聖人的聖多瑪天主教堂(Santhome Cathedral Basilica)。傳說中說，耶穌十二門徒之一的聖多瑪曾在公元52年到南亞傳教，之後死在了金奈。當葡萄牙人到來時，他們為這個聖人修建了此教堂。教堂經過幾次戰火的摧毀，今天的它是英國人在19世紀重建的，因而純白的外形跟加爾各答的聖保羅大教堂很像。
聖多瑪天主教堂
聖多瑪天主教堂
印度洋
印度洋邊
我對印度的教堂沒有太大興趣，畢竟這裏的教堂遠遠不能跟歐洲的眾多教堂相比肩，我感興趣的是印度洋邊的海灘。教堂旁有一條小路直通沙灘，小路邊都是垃圾，跟潔白無瑕的教堂很不相稱。這裏的沙灘沒有科納克太陽神廟旁的沙灘細膩，還有零星的垃圾。我選了一塊幹淨、無人的沙灘坐下，一邊舒緩著要被我長途跋涉走掉的後腳跟，一邊遙想著當年商船和戰船到達這裏時的壯觀場景，不敢再走進海水中一步，以免重蹈我得輕度胃腸炎的覆轍。
就這樣，我一個人靜靜看著海浪翻湧，也看著海水落潮，不知不覺已到太陽下山時刻。我打開手機，準備打Uber或突突車，可是附近什麽車也沒有，我隻能再走6公裏回酒店。不過，這一次我選擇了不同的路。路邊很多地方都是商店，商店裏還有櫥窗，有點兒像剛對外開放時的中國，我還路過一個需要脫鞋進入的小基督教堂(Our Lady of Light Shrine)。此時，天已經全黑了。累得快要虛脫的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看見有賣椰子的，便買了一個，用不幹淨的吸管喝了裏麵的椰汁，又買了一個大芒果，回到酒店把這個芒果吃了。
金奈清真寺
金奈基督教堂
金奈夜晚
金奈夜晚
第二天早上我開始腹瀉，之後變成了水便。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水便，也是我旅行史上第一次生病。可這時我還很有精神，沒太把這病當回事，心想在酒店修養，空腹一天就會好。晚上的確好了，沒經驗的我吃了幾口麵包和西紅柿，不久便上吐下瀉，接著又是水便，我一下子蒙了。熬到下半夜實在熬不住了，便哭著去找服務員，讓他幫我買藥，他說藥店早上八點開門。我回房間繼續委屈地哭，想起《阿楚姑娘》裏唱的，“那夜的月光仍在天空發亮，今夜它卻格外讓人心傷。溫柔的晚風啊，請你帶走我的惆悵。”
也許人在生病時都格外脆弱吧，我才如此傷感。可再傷感也緩解不了我的水便，等藥來時，依然沒好。我想再這樣下去我非死在印度不可，到時候，連收屍的人都沒有。於是我讓酒店經理派人送我去醫院打吊瓶，打完後，我回酒店睡了一下午和一個晚上，好了，我很開心。早上吃完酒店提供的法式吐司後，心想我得再打一次吊瓶鞏固一下。酒店離診所走路不到一公裏，可是坐車卻要繞遠走好久。我以為我好了，就走了過去，結果穀歌地圖給我指錯了路，我走了2公裏才到。一到診所，我便覺得不太妙，身體虛得不行，我才記起來，兩天裏我一共才吃了2片麵包。我一邊打吊瓶，一邊想念中國的粥和麵條，以及我在巴特那吃過的大胖囊，可現在什麽都沒有，我要吃一頓可口的飯菜真比登天還難啊。
金奈
金奈
金奈
金奈
走投無路的我隻能上網查附近有沒有中餐館。中餐館沒查到，卻查到一家在New Seoul Hotel裏的韓國餐廳。我到了一看，裏麵有冷麵。我最愛吃冷麵了，於是點了一碗。我知道我在生病期間不能吃涼的，所以用開水泡了一點點。沒有什麽可吃的我向酒店工作人員救助，他們幫我買來了我在新德裏吃過的艾兜裏(Idly)。這種白色的圓形蒸米糕沒有油，略帶酸味，沒有新德裏做的好吃，但是可以保證我不拉肚子，也不會被餓死。第三天我再也不敢走去診所了，全程打車，打完吊瓶又去了這家韓國餐廳，讓他們給我做不帶油的熱麵條。這一次，我終於吃舒服了，也恢複了一些精神。回到酒店後，我貪婪地想要不要次日打車去一下東印度公司建的聖喬治堡和政府博物館以及第第一座印度哥特式建築(Indo-Saracenic architecture)的切鮑克宮(Chepauk Palace)。想想還是保命要緊，隨即作罷。
生病的時候，我有一種時日無多之感，很後悔沒聽先生的話，給自己在印度安排了這麽長的旅行時間。同時也在責備自己，為什麽每天都要在悶熱的天氣裏走那麽遠的路，去消耗自己的體能和免疫力。我不知道我為尋找古印度文明所付出的艱辛，印度的神靈有沒有看到，但我知道，我孤單時獨自吹過的風，落寞時獨自淋過的雨，最後都凝成了我人生中曼妙的春、熱烈的夏、金黃的秋和雪白的冬。我把它們珍藏在心裏，永不會忘記。
金奈的私人診所
金奈的韓餐
路線
如果不信邪，可以現在去加沙。
我以前也偶爾會長途長時間旅行，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去當地圖書館去看幾天書當作休整， 我跟你一樣，喜歡一個人在外旅行，獨自旅行有好有壞吧。
其中學到不少知識。
我的旅遊經驗是，除了歐美和中國長江以南，在異地他鄉，盡可能不要吃生冷食物，尤其是司空見慣的那些。要忍住那種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