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我祈禱沒有痛苦的愛，卻難止住淚流多少；我祈禱帶上無言的愛，從此失去心裏的笑；我祈禱忘記已離去的你，走向天涯，走向海角。” 如果“我”祈禱的是小情小愛，那居住在希臘北部邁泰奧拉修道院(Meteora Monastery)裏的修士們則祈禱的是大情大愛。是對上帝最最虔誠的愛，讓他們可以把24座修道院建在“懸浮於空中”的巨大石林之上或岩石縫隙裏。那形狀各異，色彩不一的光禿禿險峻巨石似從廣闊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天外來物，與周圍的雪山、山穀、青苔綠樹構成了一幅鬼斧神工的景觀，這景觀與被稱作“天空之城”的修道院一起入選世界自然和文化雙遺產。
邁泰奧拉
邁泰奧拉
邁泰奧拉
為什麽這些修士會把修道院修到這荒山野嶺呢？被逼無奈。14世紀末，拜占庭帝國統治下的希臘塞薩利平原(Thessalian plain)地區戰亂紛起，大批修士為了躲避宗教迫害，跑到山穀中最高的岩石山上，用實際行動告訴世人，如果信仰被踐踏，卑微的你可以上天。他們依靠繩索和籮筐，把建築材料運到絕壁之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修建出了風格迥異的修道院群。這些隻能用繩梯與外界聯係的修道院群不僅可以讓這些修士們潛心靜氣向上帝禱告，也可以讓它們成為易守難攻的“世外桃源”。
尋找“世外桃源”之前，我們先去尋找與德爾斐同在帕爾納索斯山的伊利亞修道院(Moni Profiti Ilia)。雖然去此修道院的路並不是很好走，但在聖山中繞行，卻似乎可以與阿波羅神和繆斯女神們一起舞蹈。被聖山環抱的修道院清幽肅靜，可以俯瞰科林斯灣，曾在希臘獨立戰爭中做過重要貢獻。我們到達時，剛好遇到他們的禮拜日。禮拜的人看到我們，好像看到了外星人。教堂內空間狹小，東正教的壁畫布滿屋頂和牆壁，一點兒也不覺得美。離開修道院，我們繼續在聖山中穿行，尋找《太陽的後裔》的拍攝地，建在帕爾納索斯山山嘴上的阿拉霍瓦小鎮(Arachova)。還沒開進小鎮，我們就遠遠就看見排成長龍的自駕車停靠在路的兩側，足足有2公裏長。這個隻有一條主路的小鎮很小，主路兩邊就是餐館、商店、旅館。因為有《太陽的後裔》身影，這個小鎮平添了一分浪漫。不過，這個小鎮餐館裏的希臘餐真的不好吃，枉費我們那麽多的腳程。
伊利亞修道院
伊利亞修道院
開出小鎮，我們也與帕爾納索斯山漸行漸遠，揮手跟愛琴文明和古希臘文明說再見，開始長途跋涉去拜訪中世紀的邁泰奧拉修道院群。雖然旅途遙遠，但對於愛開車的我來說，在兜兜轉轉的山穀裏和路況很好的希臘高速公路上一邊開車，一邊欣賞周遭的美景，也是不錯的享受。到達“天空之城”所在的小鎮卡蘭巴卡(Kalambaka)，我們驚訝地發現，雖然冬天是希臘的旅遊淡季，但這個小鎮裏各個等級的酒店卻爆滿。因為訂房的疏忽，我們又差一點兒像在日本一樣流落街頭。幸虧酒店的老板幫忙，我們才最終得以與床相擁。邁泰奧拉修道院，你的“廬山真麵目”值得我們山一程，水一程的勞頓奔波嗎？
答案是值得。現如今隻剩6座可開放的修道院像一個羞答答的姑娘，不僅開門晚，關門早，而且還不是每天都開放，隻有周末所有修道院才開門迎客。我們算好時間，恰好在周末光臨，可以揭開全部修道院的麵紗。為了避開人流，我們早早開進山中。當看見雪山下巧奪天工的巨石時，我們由衷發出讚歎。大自然的“妙筆生花”，可以讓人類低下自以為是的目光，跟敬仰上帝的修士們一起，感恩上天的厚贈，賜予我們天下無雙的奇景。
觀景台上
觀景台上
觀景台上
欣賞這奇景，要在邁泰奧拉的觀景台(Psaropetra)上。爬上由巨石堆成的天然觀景台上，我們第一次感受到希臘刺骨的冷。那種冷，即使把手拿出幾秒，也會被凍僵。然而，這裏獨具特色的景觀，卻是世界之最，即使被凍僵也值得。我們站在視野開闊的岩石之上，為這壯美景觀受瑟瑟冷風吹，久久不願離去。抬望眼，邁泰奧拉像飄浮在天空中的四座修道院點綴在險峻的石林之中，卡蘭巴卡鎮就在腳下。山中奇特的石林地貌與修道院融為一體，景致別有風韻，難怪《孤獨星球》把它作為封麵。我不信仰上帝，但看到這些奇跡，我還是感歎嶽飛的“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修士們曆盡艱辛在這禿山野嶺上建起了愉悅我們雙眸的修道院似乎在無聲地告訴我們，虔誠的信仰會讓貧乏的物質世界和千苦萬難都變得輕如鴻毛，精神世界的富足會讓生命散發出如金子般的亮麗光彩。
這光彩，最先在邁泰奧拉大修道院(Great Meteora)散發出。因為滯留在觀景台上太多的時間，我們雖然“起個大早，卻趕個晚集”，到達大修道院時已人來人往。 這個邁泰奧拉最著名、最壯觀、位於最高處的建築，是希臘東正教最重要的建築之一，要爬很多層階梯才能登頂。那曲曲折折的階梯，讓我們好奇，700多年前的修士們，要有怎樣的毅力和決心才能在“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之地修出如此詭異的建築。建築的穹頂用紅瓦裝飾，內部用石頭填充，穹頂頂部是圓形，四周是多麵型，為拜占庭風格。
邁泰奧拉大修道院
邁泰奧拉大修道院
邁泰奧拉大修道院
走入內部，穿得嚴嚴實實的女生也要圍一個裙子，還收3歐元的門票，當然門票隻是為我們這些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希臘人的外國人，這跟很多歐洲免費的教堂不同。教堂內部昏暗的氛圍，跟伊利亞修道院的一樣，讓我們有說不出的壓抑之感，到處是介紹聖徒生平和殉道的壁畫，其中一組壁畫《聖徒殉難記》(Martydom of Saints)表現了羅馬人迫害基督徒的場麵，壁畫《最後的審判》和《基督複活》雖色彩鮮豔，繁複華貴，卻一點兒也不喜歡。修道院中，還有四大福音書作者以代表符號出現的大十字架、由十二使徒構成環狀的大型燈飾、廚房、禮拜堂、藏骨室、寶物室等，也收藏著該修道院的鎮院之寶－早期曆代修士穿過的衣服和遺骸。
大修道院的內部沒有讓我們欣喜，可是來到修道院的庭院，望著那片與世隔絕的寧靜，我的心開始被觸動。一個個巨大的光禿石柱，刻著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橫痕，那是在歲月的風雨中留下的年輪。極目遠望，位於山頂上的修道院，像個可愛的小紅帽，歪戴在石柱的腦袋上，讓深沉的石柱多了一絲俏皮。這莊嚴和靜穆的氛圍，夾雜著些許明亮的色彩，似乎很適合內心的修行。
邁泰奧拉大修道院上
邁泰奧拉大修道院內
適合修士們修行的還有離大修道院很近的瓦爾拉姆修道院(Varlaam)。雖然它是邁泰奧拉第二大修道院，但跟人流攢動的大修道院相比，這裏的遊客明顯減少了很多。不過，它像是長在拔地而起的石筍一樣的外形，卻極受各國攝影愛好者的寵愛。地勢沒有大修道院高，卻比它險要的瓦爾拉姆修道院以14世紀在邁泰奧拉建了三個修道院的苦行僧名字命名，格局與大修道院類似，但外觀比大修道院還漂亮，是我們眼中6座修道院裏最漂亮的一座。灰白色的外立麵配上紅色的屋頂，還有魅力的弧形窗，滿滿的拜占庭元素。內部也有精美的拜占庭晚期壁畫，有的畫作將亞曆山大大帝這位強大的征服者畫成一具醜陋的骨架。據傳說，這裏安放著聖約翰的手指和聖安德魯的肩胛骨。此外，修道院還擁有許多珍貴的東正教聖像、東正教古老繡像和手繪像以及規模非凡的印刷和裝訂聖書的作坊、也珍藏著眾多的聖經手寫抄本，成為這裏修士們的驕傲。
站在修道院寬敞的庭院中，前方的山穀裏就是卡拉巴卡小鎮，小鎮上的紅色屋瓦像散落一地的火柴盒，躺在綠色的植被上。小鎮的身後是連綿的山峰和雪山，那景致，美極了。如果不是刺骨的冷，這裏應該是神仙的居住地。雖然這裏的修士從事著艱苦的體力勞動，也奉行著嚴格的禁欲苦行生活，但看到這美景，會甘之如飴吧。
瓦爾拉姆修道院
瓦爾拉姆修道院
瓦爾拉姆修道院
走出瓦爾拉姆修道院，我們開始在山中兜兜轉轉去尋找其它四個修道院。在這四個修道院中，有兩個修道院專門為修女而建，一個是聖史蒂芬諾修道院(Saint Stephen Monastery)，另一個是魯薩努修道院(Rousanou Monastery)。 聖史蒂芬諾修道院比魯薩努修道院大得多，就在馬路邊，是所有修道院中唯一一個不用費很大力氣攀爬的。裏麵花園整修得很考究，教堂的天頂和四壁也是我們看不順眼的精美壁畫，博物館裏有名為《棺架上的基督 》的刺繡，還有一個博物館，二戰時納粹德國曾破壞過這座修道院。魯薩努修道院位置較低，雖小卻被稱為邁泰奧拉最優美的修道院，因為每個角度皆是不同的風貌，這也讓它跟瓦爾拉姆修道院和聖三位一體修道院(Monesary of the Holy Trinity)一樣受到攝影愛好者的追捧。
聖三位一體修道院因007係列電影《最高機密》(For Your Eyes Only)在此取景而為邁泰奧拉的聲名遠播立下了汗馬功勞。跟很多修道院一樣，聖三位一體修道院也要走過彎曲的大斜坡，再爬140階蜿蜒的樓梯才能到山頂。雖然它的名聲顯赫，但內部卻很質樸，似乎是留存的6座修道院之中，最窮的一座，但從那陡峭的岩石和細細的繩索仍然可以想象當初修士們進出修道院名副其實“命懸一線”的感覺。它的險峻讓它成為許多雜誌封麵的首選圖片。
聖史蒂芬諾修道院
聖史蒂芬諾修道院
聖史蒂芬諾修道院
魯薩努修道院
魯薩努修道院
來來去去攀爬這5個像“從天而降”的修道院，累得我氣兒都喘不上來。可是為了看遍希臘唯一一個自然與文化雙遺產之地，我還是咬牙爬上了最後一個修道院，阿那帕夫薩修道院(Saint Nicholas Anapafsas Monastery)，這個修道院教堂最高處的壁畫《亞當為伊甸園中的動物命名》非常漂亮。雖然我差不多用盡了氣力才把這6座修道院的麵紗全部揭開，但當我站在邁泰奧拉修道院所在的山頂上，體會什麽是“無限風光在險峰”，感歎北島說的“執著於理想，純粹於當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修士們對上帝纖塵不染的愛，讓修道院的一磚一瓦都回蕩著虔誠的祈禱聲。而我，站在懸崖之上，眺望著遠處的雪山，隨著祈禱聲，閉上眼，為君陳三願：一願世清平，二願君常在，三願化作梁上燕，與君朝暮見！
聖三位一體修道院
聖三位一體修道院
阿那帕夫薩修道院
邁泰奧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