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真豬

《世說新語·輕詆》孫綽作《列仙·商丘子》讚曰：“所牧何物？殆非真豬。儻遇風雲，為我龍攄。”時人多以為能。王藍田語人雲：“近見孫家兒作文，道‘何物真豬’也。” 

商丘子胥是高邑人，就是現在的河北省大石家莊地區人。相傳他縱貫一生的職業是放豬，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幹一行愛一行，七十多歲的年紀了還沒有娶到老婆。在當時的人看來這是一個怪人。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一個放豬放到七十多歲的人，是不太容易找到老婆，擱到現在也是這樣的。商丘子除了放豬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本事，那就是編瞎話。他一生講了無數的瞎話，很多的瞎話都是講過就忘了，隻有一條他堅持到底的講了下去。那就是他一生喜歡吃也隻吃菖蒲（我查了一下，外形好像就是北方的韭菜），並因此得以長壽。憑著這一條曠日持久的瞎話，商丘子位列漢之前的道家七十二神仙之一。

孫綽，別名孫興公，是東晉一代非常有名氣的墓後工作者，最拿手的就是給死人寫墓誌銘。孫綽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給《列仙傳》寫書評，這和他的本職工作並不衝突，因為這些神仙也都是死掉很多年了。在評論到商丘子這一章的時候，孫綽突發奇想，他認為商丘子放的豬並不真是豬，而是化成豬型的龍。等到哪一天風起雲湧，這些豬們一定會一躍衝天，現出真龍本色。我不知道孫綽這個家夥是出於什麽心理狀態才會把豬想象做龍，不過他的評論在當時還是比較新奇，收到很多的點讚。

王藍田，大名叫王述，因為世襲了他爹的藍田侯的爵位，因此有了別號王藍田。王述在當時代是被公認的一個行為舉止比較怪異的人。當時的丞相王導曾經說他性格耿直，在成人世界裏“性格耿直”其實就是缺心眼兒。王述不光是缺心眼，而且還心胸狹小。也許這兩項本來就是一回事，因為缺心眼，所以心髒的內容空間就會變得狹小一些。曆史上流傳下來關於王述的最有名的故事就是他和煮雞蛋之間的鬥爭，有興趣的可以查一下。

在《世說新語》的這篇故事裏，王述看到眾人對孫綽關於商丘子的評語讚賞有加，心裏開始失衡，於是故意的曲解孫綽的本意，斷章取義為“何物真豬”，就是什麽東西才是真正的豬呢？

想到這則故事是因為前幾天看到一篇新聞。安徽有一個22歲的叫張冬寧的女孩子。她喜歡畫漫畫。在她的漫畫作品裏，所有的人物都是豬頭的形象。她就這樣在她的漫畫世界裏記錄著自己眼中的生活，彼此相安無事了很多年。不過幾天前，張冬寧卻因為她的漫畫作品而被捕入獄。因為她的一些反應現實話題的漫畫作品刺激到了政府人士脆弱的神經，造成他們心裏上的失衡。於是他們想到了一個叫做“侮辱中國人”的罪狀，並以此拘捕了張冬寧。

我決定以後再也不拿豬來開玩笑了。因為突然間豬的形象在我心裏高大起來。也許豬真的就是龍，仔細看嘴角向上的樣子還是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