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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擬無題七首之二

(2017-11-24 07:46:12) 下一個

風裏孤蓬不自由,住應無益況難留.
匆匆得晤先憂別,汲汲為歡轉賺愁.
雪被冰床仍永夜,雲階月地忽新秋.
此情徐甲憑傳語,成骨成灰恐未休。

這一首七律是明白無疑的感懷詩了,以後見到楊先生,我倒是想真心請教這首詩該情歸何處啊? 詩的首聯表達出來的是一種身不由己,進退兩難的境況。孤蓬是指無根的野草,隨著大風四處飄轉居無定所,古詩詞中多用孤蓬來代指江湖漂泊的孤客。所謂風擺孤蓬雨打萍,四個字:身不由己。

頷聯的第一句是在講人生的匆忙與無奈。好友之間剛剛碰麵,未及坐穩,心頭盤算的卻是即將開始的遠離。這個我倒是很有體會,每次回國見到同學朋友都是匆匆忙忙,往往見麵第一句都會問:這回回來待幾天啊?什麽時候走?不過錢先生提到的境況可能要比現在的出國回鄉更加的遙遠複雜多了。頷聯第二句裏的汲汲出自成語汲汲營營,是來形容一個人在宦海商海各種海裏奮勇前進追名逐利披荊斬棘不顧一切的樣子。這一句裏錢先生告誡這些玩命的人物應該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要追到一切後直接追悼會了。

頸聯的兩句相互應和,描述著一種突然的時空轉變。上一句還是在一片冰天雪地的溫尼伯,突然間到了明月地白雲階的加勒比。這種時空的轉變是錢先生的一種暗示也可能是一種期待。由於不知道這首詩真正的寫作年代,所以很難猜測他到底是針對哪一種改變。是時代的變化,還是境遇的改變?這個我就不敢胡猜了。在古詩裏雲階月地多是用來形容傳說中的人間仙境,被很多的詩人引用。例如(引用一下)杜牧的《七夕》:雲階月地一相過,未抵經年別恨多。蘇軾的《次韻楊公濟奉議梅花十首 其四》:月地雲階漫一樽,玉奴終不負東昏。陸遊的《梅花》:月地雲階暗斷腸,知心誰解賞孤芳。要單從頸聯的這一句看,說這是一首情詩我也信。另外這句詩裏的新秋是指農曆七月份,正是大熱天,對應著上一句的雪被冰床

尾聯裏引用了一個典故:徐甲傳語。傳說徐甲是老子的一個弟子。當初太上老君化身老子下凡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一堆白骨,於是施法術救活了他,這就是徐甲。複活後的徐甲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隻是一直跟隨老子,做老子的仆人。前後工作了近兩百年,可是老子從來沒有付給徐甲工資,一直拖欠。後來徐甲忍無可忍就把老子告上了官府。官府判老子應賠付徐甲的工錢。老子於是道出真相,說徐甲你隻是我救活的一副白骨,不付給你工錢是為了點化你,現而今你不識點化,那就讓你再變回白骨!徐甲驚訝之餘張口欲言,還沒等說出話來,太玄符自口中掉下,徐甲隨即化為白骨。

這個典故很多時候被用來教訓世人認清生死是最重要的,而不要計較怎樣去活著。當然我並不是這樣認為的,我倒是覺得活多久並不重要,如何去生如何去死才是更重要的。錢先生在這裏引用這個典故,更有可能是反其意而用之。在錢先生的眼中,徐甲應該早已有悔悟,與其在漫漫長夜之中毫無期待的活著,不如早日覺醒。至於覺醒後是死是活,根本就不介意了。隻有這樣才能解讀尾聯第一句裏徐甲要傳語的此情就是頸聯裏描述的天地轉換日月變遷。其實這樣的反義引用在譚嗣同的詩裏早有體現。

似曾詩·譚嗣同
無端過去生中事,兜上朦朧業眼來。
燈下髑髏誰一劍,尊前屍塚夢三槐。
金裘噴血和天鬥,雲竹聞歌匝地哀。
徐甲儻容心懺悔,願身成骨骨成灰。

在譚子的詩裏,這層用意就非常明顯了。譚子對於自己與天鬥與地鬥的戰鬥熱情是毫不掩飾的。妄談生死慨而慷,我自橫刀向天笑。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隻恨自己無法改天換地。當然錢先生就不會那樣的狂放,很隱晦的引用了徐甲的典故,但與譚子的詩句多麽的吻合啊。

網上也有人在解讀此詩,引用此詩,並把這最後一句當成是錢楊兩位老人的偉大愛情的見證。還有人將這一句詩比擬李商隱《無題》裏的名句:此情可待成追憶 蠟炬成灰淚始幹。我覺得還是太欠缺考慮了,上了楊絳先生的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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