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的故事（六）

講回雁峰和衡山派的故事，是開個玩笑，不過對於大雁來說，人類也確實是它們的天敵之一。也許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眼中，大雁隻是他們抒發情懷的道具，但是在更多的時候大雁是富人的野味，窮人的糧食，射手的靶子。

雁在旅途

很多的詩詞裏描述了大雁南北遷徙的艱辛，披星戴月，頂霜臥雪，在空中飛會被射殺，在水泊歇腳也會被網捕，飛得快了會離群，飛得慢了會失群。白居易就寫過一首詩來記錄他在元和十年冬天被貶為江州司馬的時候一次解救野生大雁的經曆。

放旅雁

九江十年冬大雪，江水生冰樹枝折。

百鳥無食東西飛，中有旅雁聲最饑。

雪中啄草冰上宿，翅冷騰空飛動遲。 

江童持網捕將去，手攜入市生賣之。

我本北人今譴謫，人鳥雖殊同是客。

見此客鳥傷客人，贖汝放汝飛入雲。 

雁雁汝飛向何處，第一莫飛西北去。

淮西有賊討未平，百萬甲兵久屯聚。

官軍賊軍相守老，食盡兵窮將及汝。 

健兒饑餓射汝吃，拔汝翅翎為箭羽。

喜歡白居易的詩，因為他的詩通俗易懂。講故事有條理，敘事清楚，讀起來很流暢。這首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沒有任何高深的地方，不需要任何注示。其中的一句“見此客鳥傷客人，人鳥雖疏同是客”讓人很容易想到他另外一首名篇《琵琶行》裏的千古金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琵琶行》也是白居易在貶為江州司馬的時候寫的。《放旅雁》做於元和十年，《琵琶行》做於元和十一年。而且都是在九江發生的故事。兩首詩對比讀一下也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感覺《放旅雁》隻寫了一半就停筆了，最後兩句停下的非常突兀，隻是在描述大雁被射殺最後的下場。前幾句還在給大雁指引方向，第一不能往西北飛，因為那裏有戰亂。接下來應該有第二第三不能往哪裏飛，這樣才是正常的思路。可惜白居易就停在這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寫不下去了。

另外一首朱敦儒的《卜算子·旅雁向南飛》寫的是一隻離群的孤雁。在雁群南來北往的遷徙中，總會有一些大雁失落在雁群之外，而這些離群的孤雁很多的時候都無法堅持飛到目的地，或是迷失掉，或是筋疲力盡後在某地停留下來，最終被獵殺。

旅雁向南飛，風雨群初失。

饑渴辛勤兩翅垂，獨下寒汀立。
鷗鷺苦難親，矰繳憂相逼。

雲海茫茫無處歸，誰聽哀鳴急。

詩人站在山坡上看著遠方飛來的孤雁，旅途的艱辛讓它耗盡體力，看到這裏有一處湖泊就落在這裏歇歇腳。落在寒汀裏的孤雁在一群沙鷗和白鷺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同時還要警惕隱藏在周圍的獵人的弓箭。片刻停留後，大雁再次飛走了，在雲海中聲聲哀鳴來呼喚走失的雁群。詩人在寫這首詞的時候正好是“靖康之難”舉家南遷。看到孤雁落在這裏難免會聯想到自己的遭遇以及對前途的不安。朱詩人還有另外一首《卜算子》雖然和大雁無關，但也與孤雁的氣質相吻合，雖然沒有陸遊的《卜算子·詠梅》那麽有名氣，其實兩首詞的神韻及其相似。

古澗一枝梅，免被園林鎖。

路遠山深不怕寒，似共春相趓。

幽思有誰知，托契都難可。

獨自風流獨自香，明月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