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兩三歲時,海潮妻子因帶病分娩而去世。海潮獨自一個人,開著個小麵館,含辛茹苦,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大自己的女兒尖尖和另外兩個別人的孩子子秋和淩霄。他們朝夕相處情同手足。子秋和淩霄都是好孩子。聽話而且學習好,很孝順海潮。十幾年過去,孩子終於長大,子秋和淩霄高中畢業了。他倆都計劃北去京上大學。
盡管他們都要離家去北京,可這是意料中的事,而且北京也就三四小時飛機,海潮也算是有思想準備。不料子秋生父突然出現,要供子秋出國留學。淩霄生母突然也在新加坡發生車禍,導致半身不遂。子秋盡管痛恨生父,卻非常心疼養父的艱辛,為了給養父海潮減輕供大學的經濟負擔,準備按生父要求出國留學。而淩霄盡管怨恨生母幼時的離棄,但麵對不能自理且又剛剛失去丈夫的生母,還有一個隻有五六歲,同母異父的小妹妹,實在於心不忍,也準備放棄北京,選擇去新加坡,一邊上大學,一邊照顧生母。
對於海潮來說,一時間,從小到大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的兩個孩子,不僅要同時離開自己,而且都要去萬裏之外,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原先美滿的一家人,轉瞬四分五裂,各自東西,情何以堪,可是又能如何,唯有無聲淚下數行。
看到這裏,我也止不住眼淚。先是想起自己離家上大學時父母的心情。也許那時候他們還不太年老,不算太悲哀。但是後來我大學畢業,又進一步出國留學,離開他們更加遙遠。那時他們的感受也一樣悲哀吧。但我一直很少深切地體會當時父母的心境。直到2008年,我算是真正體會到了父母的感受。那一年,我們自己的女兒離開我們去上大學。女兒離開的第三天,我記下了這段話:2008年九月八日,是我到達美國二十周年的日子。女兒離開家去上大學了。養育她十八年,朝夕相處。從此便是聚少離多。神傷心痛。我們的小風箏,變成了自由飛翔的小鳥,遠遠地飛走了。我們隻有唯一一個女兒。女兒一走,家裏就空了,從此空巢,過去的好時光不會再有,生活永遠不再一樣。能把女兒送進最好的大學,可喜可賀,可是女兒從此離家千裏,畢竟難舍難分。人生離別之苦,今日才知如此刻骨銘心。今日才知天下父母之心可憐。今日才知人之老去始於子女離巢遠飛。
那天清晨機場送別女兒之後,我獨怡人自開車上班,一路上心都要碎了。
一眨眼,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女兒和我一樣,先是離家上大學,畢業幾年後,又是離鄉去國,去歐洲工作。我從安徽去上海上大學,然後漂洋過海來美國。女兒從德州去東北讀書,又漂洋過海去歐洲,這真是輪回啊!
看了這個劇才知道為什麽爸媽總愛和我嘮叨說,你小時候怎麽樣怎麽樣,每次回國頭幾天弟弟都顯得有距離,雖然小時候感情那麽好。這就是人性、天性、出國離開家人的代價。
有時候真覺得家人圍繞團聚是種奢侈的幸福。
2008年我的兒子高中畢業,我們給他兩個選擇:去外地上大學,我們就留在家中;結果,兒子選擇留在基督城上大學,因為他的同學好朋友很多都選擇在本地就讀,而且我家走到大學也就十分鍾,一切都是他熟悉的。然後就是我們老倆口奔赴澳洲重新開始創業,一晃就是十多年。
記得我們離開的那天,是兒子十八歲生日。我們從此是完完全全放手讓他獨立啦,自己賺錢,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這期間兒子貸款交學費,麥當勞打工賺生活費,還經常打電話來問媽媽紅燒肉清蒸魚怎麽做。有幾次在家做飯請同學們來聚會辦party,過的有滋有味。
幾乎每年聖誕節我們都回基督城,其它節假日兒子也會來墨爾本跟我們團聚。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快樂的,分別的時候都會依依不舍,也有落淚,可是從來沒有生離死別的感覺。
再就是兒子畢業順利找到工作,還清貸款,在我們的鼓動下也來到澳洲找到工作,住在離我們一碗湯的距離。每一個階段都由兒子自己來決定目標,我們隻是和他一起分析各種選擇的利弊,一家人都清楚我們所要麵臨的生活和工作方向,共同為之努力。
剛剛穩定沒有多久,兒子又去悉尼工作了。也好,我們一家去年聖誕節又在悉尼團聚了。
孩子小,盼著孩子長大。孩子離家求學失落,不離家不求學更是失落。
女兒不嫁人,擔心加傷心,女兒要嫁人了,也是失落加憂傷。
不想了,把孩子養大了,她自己成長為一棵大樹,開枝散葉,這是人類世代繁衍,薪火相傳。
孩子工作了,房子買好了,我也宣布今後就好好為自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