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大學不久。也許受身邊同學影響吧,朦朧覺得需要了解一點“音樂”。於是想找些書來看看。但我是一個礦山出來的小子,除了聽過幾首流行歌曲之外,對音樂一無所知。就連應該怎麽去了解學習音樂也都摸不著頭腦。有一天,去了上海市中心的“音樂書店”。那時候,還不是像現在這樣開放賣東西,所有的書都放在靠牆的貨架上,中間隔著售貨員和櫃台,不是說想看那本書就可以隨手拿起來翻翻。顧客需要讓售貨員拿來讓你看,看幾本她就煩了。更何況我不會說上海話,他們根本不拿正眼瞧我。隻能遠遠地看著書背上的書名猜測。我看到一本書叫做“音樂的構成”。你想,我是一個學工科的,當過裝配鉗工。一看見“構成”二字,就覺得這本書會把音樂像個機器一樣分解拆開,細細說明。這正是我要的。於是我就向售貨員要一本《音樂的構成》。售貨員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我,覺得這人怎麽回事,但她沒說什麽。於是我就買一本“《音樂的構成》。
書拿到手,看看不太懂。也沒在意,心裏想也許仔細研究研究,慢慢會懂的吧。
書拿回宿舍,完全不知道它的分量。隨手丟在寢室自己的床上桌上。不曾想,叫同宿舍的鶴年大哥看見了。把他給笑話的。他不了解我的無知,而以為我是故意顯擺,嘩眾取寵。於是笑著說我一句“附庸風雅”。音樂我不懂,成語還懂幾個。何況我是最深惡痛絕那種人的了。等到我後來有一點明白這本書的性質後,鶴年大哥的評說讓我無地自容。又無可解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可以說是給我好好上了一課。想忘都忘不了。還好,如今已經不缺自嘲的自信了,想想當年真是傻得有趣。
遺憾的是四十年過去,對音樂依然是一無所知。能夠做的依然隻是欣賞享受而已。記得《新概念英語》裏有一課。說的是倆小孩看抽象畫。課文裏說,抽象畫就像一塊布料,它的圖案質地紋路,都沒有明確意義,但就是好看,就是討人喜歡,摸上去就是舒服。我覺得音樂或許也一樣,一首曲子,就算聽者不懂它的樂理的奧妙,但它的各種不同音調的高亢低回,音色的明亮深沉,不同旋律線條的起伏交錯,節奏的歡快或憂鬱,樂器搭配的碰撞或呼應,合在一起的效果,或優美精致,或大氣磅礴,或如和煦春風,或如溫暖冬日,即便不懂音樂,仔細聽聽也一樣悅耳悅心,就像在空穀白靈,好聽,開心,喜歡就夠了啊!
所以,不懂音樂也不一定有多麽遺憾,如果不但不懂,而且還不能欣賞音樂,那才是真的悲劇了。
鶴年大哥,請你相信,雖然我當時經曆了好一段時間羞愧,但是我明白那是我的無知給我惹的禍。從來就沒有埋怨過你(或許有一點J)。你一直都是我心中崇拜的“老三屆”大哥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