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遇到的瑞士夫婦

我認識的兩個瑞士人  20170414

三十多年前，輕工業部在南方一個鎢鉬絲廠投資了一條從瑞士進口的生產線，每次瑞士方麵有專家來解決機器或技術問題，就央研究所派人去幫忙做翻譯，我和LY都不肯單獨去，怕說不清楚耽誤事兒，結果決定倆人一起去，可相互打氣。

對方派來的工程師是個極有經驗的中年人，沉默寡言，有啤酒肚。他的助手和陪同是他太太，一個年輕貌美的瑞士女郎。好像她是技術學校繪圖出生，幾年來跟著他來回修檢機器，整條生產流水線的功能已經滾瓜爛熟，倆人一起被認為是專家了。 她叫什麽名字已經不記得，長相與黛安娜王妃一樣，唇紅齒白，藍色大眼睛，脖子隻有一根細細的項鏈，標準的北歐美人。不知為什麽嫁給一個年齡與她父親相近的人，他的嚴肅寡言和她的靈動淘氣，很有反差的一對夫婦。

第一天工作上合作倒很順利，就是中午吃飯有令人尷尬的局麵。廠方把我們四人安排在一桌上吃飯，按中國人習慣是幾個菜放在中間的。瑞士女人突然一掃禮儀體麵，竟然徑直把菜往她老公碗裏撥撥撥，好像我和LY侵犯了他們的領地，瓜分了隻屬於他們的午餐，我和LY心中叫苦不迭，也怨怪廠方沒安排好，不顧西方禮節硬把兩撥人攪在一起吃飯。 吃好吃壞我不在乎，但是瑞士女突然像母獅保護幼獅似地不讓我和LY吃飯吃菜，感覺受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排斥，好歹我和LY也是重點大學畢業，這女人恐怕大學門兒都沒進過，又怎麽輪得到她小覷我們？令人發瘋的一天。當天下午，我們立即提出，再把我們安排在一道吃飯就不幹了。

我親眼見到瑞士男工程師發火，一次。是溝通上的問題，起碼我這樣認為。那件事是LY做的翻譯。廠裏男技術員說，繞絲頭端的磨具（大概）幹活不順暢，因為什麽什麽。瑞士男說，你要這樣這樣（並具體示範）。廠裏技術員說，別繞過這段，就說方才那樣為啥不幹活？LY在翻譯這段話時，是急急上前打斷瑞士男說，''no, no, not like that……'' 一下子瑞士人發了火，''你就是給我找茬兒，發難，怎麽給你解釋？……'' 然後坐在一邊氣呼呼地仰頭擼下巴。記得是我和車間主任在一邊歹說好說地兩邊勸，我內心深處是覺得LY沒有耐心地解釋清楚，我自己的英語也有限的很，又不好當麵打擊同事同胞的自尊心， 糊稀泥我隻好，反反複複強調，''it was a misunderstanding'' （誤會）! 多少年後，哪怕就是今天，我依然看到，人和人之間溝通和感情的兩麵走向，很多時候真的隻取決於一兩個字的妥善運用。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遠非人們想象的那麽容易。後來廠長親自到場，邀請他們夫婦後天晚上出席廠方給他們的什麽慶祝宴會，一場劍拔弩張的爭執就這麽不了了之……

瑞士女郎和我的關係倒是很融洽自然。一次輕工部的領導前來，翻譯本身雖然沒問題，隻是過後我發現自己滿頭大汗，瑞士女郎說，別緊張，沒啥了不起。有一次她要求買虎骨麝香膏藥。廠裏女工買好後給她，我多了一句嘴解釋說懷孕女人用了可能引起流產，她羞的滿臉通紅，''我沒有''。我說，我隻是好心解釋這藥的副作用'，如此而已。女郎還有一次提出要買白皮雞蛋，車間替她跑腿的女工怨怨地大聲說，''她才會磨人呢，雞蛋一定要白皮的''，知道她反正聽不懂中文。 

瑞士女郎也給我看到一次發火。一個男輕工一次把痰吐在流水生產線上的水池裏，她立時漲的滿臉通紅，大聲斥責……車間裏給她訓過的女工則趁機報複說，''看她那臉又漲成豬頭一樣紅……''

後來這對夫婦又來過鎢鉬絲廠一次，我和LY又幫忙給他們翻譯，這次瑞士太太真的懷孕了……那時便知道他們在家鄉說的是一種德語，法語和意大利語的混合體，倆人在家相互之間說起英語會遭到父母反對，因為老人聽不懂了。今天又到瑞士日內瓦，想起當年認識的這對瑞士夫婦，想必他已經步履蹣跚，而她比我大幾歲，也哈哈哈哈，他們的孩子可能早已成家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