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簍的故事（一）

小背簍《一》 20170227

這個背簍不是籃子， 他是一年前隨父母從中國大陸移民來美國新州的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患有一定程度的自閉症，在我們學區小學校上學。我不認識他家，又怎麽知道這些呢？

兩個多月前，接到學區兩個小學其中一個校務處秘書寄來的email，希望能幫校方與一家不會用英文交流的學生父母約定的會議上作一次口語翻譯。以前請過一個翻譯，但是國語說不到位，影響了與家長的信息正確傳遞。為了促成此事（或者怕工會介入），他們申請到每小時二十元錢的補貼。知道這點錢交了稅連杯咖啡latte都買不了，但我做事不是看錢的。為同胞為社區幫個忙，這個情況我覺得義不容辭，因為實在沒別人了，SJ從來不義務奉獻的，小器得要死。

上次去，忍饑挨餓等了近一小時，所有教過和正在教背簍的老師一共七八個都坐著等，等等不來，等等不來，就在準備打最後一次電話，不行就大家散夥時，背簍的爸爸媽媽到了。

猜想父母原想給兒子起個稀奇的洋名字，可是中文拚音給美國老師念成了''背簍''，父母可曾料想到寶貝兒子的洋名字竟然被這樣地''歪曲''返回去成了土籮筐子。 等待過程中，與眾老師聊天，得到這麽個基本印象：父母年齡很大了，父親近六十，母親生這孩子時已經四十七歲。這對夫婦的大女兒已在美國讀完書，在夏威夷工作。他們為什麽在這樣的年齡移民美國？而且學校一次次用掛號郵件與他們溝通聯係，告訴他們兒子在校期間的種種表現，他們為何不起碼找個朋友幫忙問一下學校究竟為啥要找他們？這是為人父母的一件大事，對吧？總不回信給人對自家孩子都不關心的印象。總之，眾人唧唧呱呱的閑言碎語中，給我心裏埋下孩子父母與孩子學校不配合不搭調的伏筆。

首先，主持人說真正的負責人有突發急事不得不離開，她今天代表負責人，另外把所有在座老師，具體教什麽課都一一介紹了，大家相互點頭握手致意。主持人打開文件夾，按照打印好的文件一段一段介紹學校根據每個老師的觀察總結的關於小背簍的情況：

………

背簍的算術運算低於班裏同齡孩子…

背簍的英語口頭表達能力低於…

背簍的英語寫作能力低於…

背簍的邏輯判斷力…

背簍在閱讀過程中對敘述過的事實記憶力弱於…

背簍與同班同學的關係不溶洽…

背簍每每紙上塗鴉的畫麵有血腥和暴力傾向…

……

按說翻譯的職責是不帶感情色彩的忠實原話原義，可是當我看著主持人的嘴一張一合，心裏漸漸生出反感和厭惡，發現她的麵目原來很可憎：太小的眼珠子和太窄太短的額頭，她不會自己就是個智障吧？俗話說，不在於你說什麽，而在於你怎麽表達。專門搞這項工作的人應該知道如何與家長打交道。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樣直統統沒有任何外交辭令的宣言，像是給死囚家屬的判決書，冷冰冰戳人心窩子，我隻好盡量把話譯得中性些，起碼把小眼睛女人的子彈速度緩衝一下，讓為父為母的兩個中年人

心裏的痛減輕些。背簍的父親看不出有六十歲，他穿了一件白羽絨服，低頭不語。背簍的媽媽年輕時應該好看過，她也默不作聲地看著地下，薄薄的鼻翼一唏一唏地，像是幹幹的哭泣？那一刻的心中有無限的同情，相信在座的幾位老師與我有同感，代負責的主持是個白癡女人。

接下來幾位老師的發言卻是很難得地有人情味，她們先表示教背簍讀書很愉快 背簍也很願意完成任務，等等。出於對背簍的關心以及按照州政府州教育局的政策，需要特殊教育的孩子，學校必須在財政和師資上提供最人道的環境和小班學習。首先，州政府會出資讓背簍去做一個兒童神經內科測驗……背簍還會在不同的時間裏，分不同的科目與不同的老師專門給一對一的輔導……當有關表格需要背簍父母簽字時，中年漢子說，''我們隻是不知道簽完字後，他們會把孩子弄到什麽地方去？'' 當他們得知孩子還在本校本樓裏，隻是分到更小的班上得到專配老師更一對一的關心和輔導時，背簍父母徹底放心了，他們簽了字。

會議的下半段由於幾位愛心老師的發言 背簍父母的情緒明顯好轉，好像冰雪融化，河水在陽光下慢慢流淌起來……其實學校的本意和宗旨是好的，完全為有特殊需要兒童的利益出發，並且州政府撥款支付一切的醫療測驗費用。我也跳出翻譯這個角色，以同胞的角度勸這對夫婦不要放棄與學校合作，都是為了兒童的健康成長和學習。

會議臨結束前，W先生高興話夾子打開，先感謝學校和眾老師，起先因為一味說孩子這不好，那不行的，心裏難受……現在明白確實都想幫助孩子提高，他們一定配合帶孩子去費城兒童醫院神經內科去作係列檢測……背簍媽媽也表示，他們的孩子他們清楚，非常聰明，自己在家做玩具，動手能力很強，唯一家長後悔的就是沒有提早在移民前把他的英語搞好。她並且說，''我和我先生移民美國前是中國大陸某電視台的節目編導……'' 在座各位老師都禮貌地向他們表示祝賀……

明天下午他們又請我去翻譯一下，因為兒童醫院的鑒定結果出來啦。希望這次不要再見到白癡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