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姻緣（二十六）

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二十六.)
香香的孫子滿月了，她打算最近去趟雅加達看看兒子和孫子。一個月 前，她給張文生發微信說:“阿文，我當奶奶了!看著小孫子的錄影，不敢想 象我們也有過年輕的時候。又快三年沒?麵了，也不知道疫情什麽時候才能結 束。阿文，四十年過去了!四十年哪，阿文!”
快畢業的時候張文生問香香:“你走了，我想你怎麽辦?”
香香說:“你給我寫信，我就來看你!”
張文生在?途汽?站送她，他不說話，心裏很亂。天氣悶熱，空氣在 悶熱裏失去了流動，汽?站等?的人都無精打采，沒有一個人說話。香香的話 很多:“你有了新的女朋友我要知道，幫你看看她適合不適合你。我常常來看 你，你的新女朋友看?了，你就說是你遠房的表姐。下個學期你還有一?要考 試的課程，那個試卷我還有，忘了給你，等我一到家就找出來寄給你。你畢業 實習的時候功課就不忙了，我們再去一次武夷山......”?來了，張文生緊緊抱住 她不肯放手，香香笑著說:“阿文，你期末考試結束後等兩天再回北京，我就 回來看你!”
司機拍著喇叭，?上的人起哄似的發出各種怪笑，香香掙脫了張文生 一轉身跳上?去。?開了，張文生兩腿發軟，靠在路旁的一棵榕樹上。他哭 了，?大以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哭，抑製不住出聲地哭，心裏空蕩蕩地無依無 靠。香香在?站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可以，因為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她常常跟 自己說:“我和阿文的戀愛是童話故事，總有一天要從童話裏走出來!”這一天 來了，真實且不容置疑。她在?上看?張文生在榕樹下哭泣，她喊了一聲: “停?!”司機從後視鏡裏瞟了她一眼，繼續往前開，而且越開越快。?上所有 的人都坐著，隻有香香一直站在原地望著越來越遠的?站，想起“別後不知君 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沉何處問。”的詩句，她也 雙腿發軟，跌坐在?裏。一位阿姨模樣的人扶她起來，跟她輕聲耳語說:“姑 娘，既是這麽難舍難分，就別怕山高水?，跟著他去吧!”阿姨說一口純正的 北京話，這更觸痛了香香的心，她轉身抱住了這位阿姨。忽然一道閃光，接著

 一聲巨響，巨響過後是滾滾的雷聲，暴雨傾瀉而下。香香跳起來看向?站的方 向，她想看看張文生是不是還在榕樹下，她知道他沒有雨衣，也沒帶雨傘......
三?對她很好，他們是從小的朋友。三?知道香香愛著別的人，雖然 她從來都不說。三?耐心地等，等著她成為自己的人，等著她讓他愛她。香香 和父母親談過一次，問她能不能不和三?結婚，父親拉著母親雙膝跪倒在她麵 前，就像當年拉著她和姐姐跪在餘船?和餘太太麵前那樣，隻是這一次他低下 頭去一言不發。過了幾天，姐姐回家來，她已經和一?結了婚，很幸福。姐姐 說:“香香，爸爸的為人你知道，如果你悔婚非得要了爸爸的命不可!”
   香香結婚了，在張文生畢業後不久，她跟父母親提的一個要求，就是
至少要再過一年才結婚，因為她想在這一年裏常常可以去看她的阿文。最後一
次去看張文生是他畢業回北京的那天，這一次是香香送張文生，在火?站。天
氣一樣的悶熱，空氣一樣的凝固，站台上人聲嘈雜，張文生說了他第一次送香
香回宿舍那天黑雲壓住了白雲的事，香香說那天是晴天沒有雲。這一次他們都
沒有哭，分別的痛由切膚之痛變成了心絞痛，一陣一陣地不舒服，但是不至於
疼的大呼小叫。戀人分別的痛苦，開始是急症，投醫不得就成了慢性病，治也
治不好，不治也死不了。
結婚的時候香香沒有告訴張文生，他們經常通信，對彼此的情況非常 了解，但是她沒有告訴他自己結婚了。張文生知道香香結婚了，可是他也沒有 問香香。直到香香的兒子出生了，她寫信說:“阿文，我做媽媽了，祝福我 吧!”那之後不久，張文生和趙小金在一起了。他寫信給香香:“香香，我要結 婚了，因為她有了我的孩子。香香，祝福我吧!”
“香香，我的香香!”張文生這樣回了香香的微信，閉上眼睛不讓眼淚 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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