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二十一.)
“昨天夢見了你,趕著馬車,闊篷的,車上裝滿了柴草,你高高地坐在上麵經過我的門前。我跑到街上,你已經過去。我喊你的名字,你回轉頭衝著我大聲說:‘現在跟我走嗎?’我說還不行,你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望著你的車馬遠去,你的背影,還有你剛才回頭看我的時候,都還是年輕時的模樣。我醒了,耳邊回響著你的聲音,再也睡不著。
我起身到屋外,金粉的月光鋪滿我的小院子,你送我的鬱金香在花壇裏默默不語,花色在夜裏變得模糊不清,我俯下身去想看清花朵的樣子,卻發現有兩大顆水珠落在了花瓣上。今年的天氣偏涼,鬱金香開的好。阿文,你是我的心魔!
今天趙姑娘手術,祝她一切順利!”
張文生醒來時看見香香的微信留言,匆忙中他沒有太多時間考慮怎麽回複,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寫了一句“想你”,吃了兩片麵包就出門去醫院了。
從家到醫院的距離不算遠,他一路上想著香香的留言,有點罵自己不是個東西,好歹趙小金也跟自己過了這麽多年了,他的心裏不能說沒有她,但是他想到她的時候確實很少,這個時候他很想好好地把心思留在趙小金和她的手術上,可是他的腦子裏偏偏就隻有香香夢裏的那個闊蓬馬車,這樣的馬車香香以前和他說過。
“我們去鎮裏趕集,坐著闊蓬高馬車,車上全是孩子,大概有幾十個,一路打打鬧鬧,到了集上總有一兩個臉撓破了,或者鼻子打出血的!”香香這樣說,張文生讓她說說那馬車的樣子,她說:“兩匹馬的!”張文生還是想象不出來那個馬車的樣子,他想的是秦始皇的銅車馬,但那是四匹馬的,趕車的人也坐的很高,頭上挽著發髻。“一會兒得問問她我穿的什麽衣服,哪個朝代的。”張文生開車走神錯過了轉彎的路口,隻好開到下一個轉盤再轉回來。
趙小金已經換了去手術室需要穿的消毒服,護士給她服了兩片鎮靜劑,告訴她再過一會兒手術室會來人接她去手術。她看見張文生,無可無不可地笑了一下,張文生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護士進來再次確認了張文生的聯係電話,告訴他手術結束後會打電話通知他,如果一切順利他可以在病房看見她,如果有什麽特別的問題,需要入重症監護的話,他們也會通知他,但是目前看來這個可能性非常小。
趙小金把自己隨身重要的東西放在背包裏交給張文生,手術室的人來了,確認了趙小金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就推她去手術室了。張文生說了句“別害怕”,趙小金他們已經出了病房門。張文生沒有像趙小金希望的那樣跟著她一直走到手術室門口,她看見同病房有的家屬是隨著病人一起去手術室的。後來趙小金問張文生為什麽沒有那麽做,張文生說不想讓她有負擔,以為是生離死別。其實他那時候沒有想到要這麽做,如果趙小金說希望他跟著走到手術室門口他會去的。
護士說手術需要兩到三個小時,張文生不想在醫院裏等,他決定到附近的咖啡館裏等,還可以把手頭的工作稍微處理一下,可是他的腦袋裏都是香香,很久以來沒有這樣了,他把手指插進頭發裏,狠狠地撓了幾下。
“北京潭柘寺有梅花嗎?”那時候香香常常問張文生,因為她讀了紅樓夢,妙玉的櫳翠庵裏有梅花,她以為北京的寺廟裏都應該有梅花。張文生說沒有,但是有銀杏樹,還說銀杏樹到了秋天特別美,葉子落在地上,很多人去那裏拍照。香香說:“我小的時候在雅加達沒看見過落葉,花也好像一直開下去,生命永遠都不結束。”張文生很奇怪她那麽小怎麽記得這些,可能她是聽父母姐姐說的,但是不忍心打斷她,就讓她接著說:“到了福建,沒有電,沒有水,什麽都沒有,沒有生命的感覺,好像我們一回來就都死去了。後來我們又慢慢地活過來,起死回生地又活了過來。活過來一看,全都不一樣了!”問她哪裏不一樣,她隻說:“全都不一樣了,我們一家人,餘爸爸一家人,”她是這樣稱呼餘船長的,“還有農場裏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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