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姻緣 （十七）

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十七.）

手術前的周末趙小金和女兒趙理通了視頻，趙理安慰她說不要擔心，她在網上查了，乳腺癌手術和再造修複技術都很成熟，最後女兒問她要不要她回來陪伴，趙小金說：“你個小張文生，少虛情假意的！”掛斷視頻以後趙小金有些後悔說了這句話，就又撥通了視頻通話，女兒接起來問有什麽事嗎，趙小金看見女兒正在梳頭，看樣子是要出門，就問她是不是要出去，女兒說有朋友要結婚，今天是告別單身派對。女兒又問她有事嗎，趙小金說沒事，是不小心碰了視頻鍵，又掛斷了。

掛斷了微信視頻，趙小金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她拿起一本書翻開愣了一會，看不進去又合上。她環顧家裏的一切，窗簾、吊燈、家具每一樣都是她自己挑選的，每次挑選家私張文生都沒有一起去，他說：“你買你喜歡的，我都無所謂。”她就恨他說無所謂，難道和她一起過的日子就是無所謂嗎？搬來這裏之前，做裝修的師傅們隻看見趙小金一個人跑來跑去還以為她是獨居，好奇她為什麽一個人買這麽大的房子。想著想著她的眼睛發酸了，她使勁眨了眨沒讓眼淚流下來。她覺得自己很傻，何必如此：“哭瞎了眼睛也沒有用啊！”這樣一想，眼淚湧出了眼眶。

她站起身來去拿紙巾擦眼睛，看見沙發旁邊的玻璃茶幾上擺著女兒的照片，趙小金回轉身又坐到沙發上，拿起照片端詳女兒。趙理烏黑的大眼睛向很遠的地方看著，眼裏空空的，似乎看見了又似乎沒看見，她想起《老殘遊記》裏劉鶚形容白妞的眼睛“如白水銀裏頭養著兩丸黑水銀”，女兒很美，比自己年輕的時候美，而且她知道自己美，所以眼神裏總有點對什麽都視而不見的驕傲。“希望你不要遇到一個像你爸這樣的男人！”她跟自己說著。

“我年輕的時候也不醜啊！”趙小金感到懊惱，心跳有些加快，追求過她的人又一個個在她眼前閃過，這些人有同學，有同事，還有一個是她同學的哥哥。那些年輕的麵孔在她的眼前模模糊糊地閃過，最後定格在一個個子不高，頭發濃密，有著一雙大眼睛的男孩子那裏，高中語文課代表陳國強。

“那時候他非常關注我！”趙小金回憶著，她想起陳國強每個星期收發語文作業本或者日記本的時候都站在她旁邊，而且他還常常來和自己的同桌討論問題，趙小金忽然意識到這些都是陳國強的有意為之，他不過是想和自己靠近一點。自己當初怎麽就沒想到呢？陳國強現在在北京混得不錯，上次過年回家同學聚會的時候他也回來了，雖然人多沒說上幾句話，分手的時候他還是沒忘了誇讚趙小金，說她還是那麽年輕漂亮，一點都沒變樣。他問趙小金回荷蘭的時候在北京停留幾天，如果有機會他想請趙小金和在北京的同學一起在聚聚，趙小金當時對這些話都沒上心，這會兒想起來覺得陳國強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感覺自己辜負了他。

他們早就彼此加了微信，雖然除了過年過節發過禮節性的問候還沒有在微信上私聊過，但是他每次都在自己朋友圈點讚留言，總說自己漂亮。也許他一直想和自己私聊，可是自己一直都沒給他機會。趙小金越想越懊悔，拿出手機看看自己昨天發的朋友圈，是她最近剛剛完成的一副十字繡，陳國強的留言是“美女心靈手巧”，趙小金為自己的發現感到興奮，一時按耐不住發了一條微信：“聽說北京最近疫情管控升級了，沒有影響你們的日常生活吧？”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趙小金感覺有些失望，正待起身，回信來了：“謝謝美女惦記，我們挺好的！荷蘭怎麽樣，照顧好自己！”趙小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欣喜若狂，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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