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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姻緣 (十一)

(2022-07-14 12:02:08) 下一個

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十一.)

            剛才給他們領位的侍者把烤豬排和三文魚麵包送來了,緊接著奶油西蘭花濃湯也按照趙小金的要求送了上來,她吃東西還是喜歡湯湯水水的一起吃,更喜歡把麵包撕成小塊泡在濃湯裏,就像她喝咖啡喜歡把餅幹和牛角包泡在咖啡裏一樣。張文生拿起刀叉悶頭切著肋排,用叉子插起一塊給趙小金,趙小金伸手擋他的胳膊,袖口差點把裝燒烤醬汁的小碗打翻了。

            張文生吃地很認真,仿佛一門心思都在那塊豬排上,趙小金在旁邊越看越生氣,她沒喝湯,也沒吃麵包三文魚,她覺得兩肋脹痛,胃裏頭跟吞了個鉛球似的沉重。她看了看張文生,把胃裏反上來的酸水咽下去,壓低了聲音說:“姓張的,你不說說她是誰嗎?”張文生這才恍然大悟般從豬排上很費勁把頭抬起來,嘴裏還在使勁地嚼著,用盡全力給舌頭騰出了點活動的空間,含糊不清地說:“理發員!給我剪過頭發!”此時的趙小金要是按照平常的脾氣,就得啪地一拍桌子,指著張文生的鼻子再喊一聲:“姓張的!”這個稱呼她是從母親那裏得的真傳,她媽媽每次嗬斥她的父親都是指著他的鼻子斷喝一聲:“趙孟德!”不過趙小金用的是簡化版。可此時是在餐館裏,而且那個女孩就在不遠的地方坐著,那樣太有失身份,趙小金不糊塗。她壓了壓火氣,表麵很平靜地從嘴角裏擠出一句話:“你把豬排給我放下!”

            張文生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刀叉,無可奈何地端起那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很無辜地看著趙小金:“又怎麽了?”趙小金覺得自己兩眼冒火,火是從胃裏燒上來的,燒的胸口都快裂了。她不能讓那個小姑娘看見自己失態,站起來去了洗手間。她在洗手間停留了一會兒,用冷水洗了臉再回到座位時那兩個女孩已經走了,她沒有看見恩瑞卡走的時候很俏皮地朝張文生擠了一下眼睛,張文生在她係著紅腰帶的背後看得目不轉睛,直到趙小金回來了他才又低下頭去切排骨。趙小金招手叫侍衛,讓把她的麵包給拿錫紙包一下,同時要結賬。小夥子趕緊問是不是湯有什麽問題,趙小金說沒有,隻是忽然有點事著急走,然後匆匆結賬從餐館裏出來,她在門口稍微停留了一下,不一會兒張文生跟了出來,腮幫子還在動,大概是把最後一塊排骨肉塞進嘴裏才出來的。

            車到了家門口,張文生說他還要去公司,讓趙小金自己進去。趙小金猛然放聲大哭,不是哭,是哭喊,沒有語言,隻有叫喊聲。悲憤的極致有的人是無語無淚,有的人是有淚無聲,有的人是聲淚俱下,這樣的陣勢張文生經曆過,所以他不動聲色,靜等狂風暴雨自己結束。果然,趙小金止住了哭泣,開了車門:“她應該比咱們趙理還小呢吧!”

            家裏很安靜,下午的陽光照進起居室,灰塵在陽光裏跳舞。趙小金推開通往花園的門,外麵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她緩過一口氣來,從剛才激烈的情感衝擊回到現實中來,她從條案上拿起父親的照片,照片中的父親英俊文雅,正微笑地望著她,她又拿起另外一張跟父親的合影照,是同一天照的。她決定要出國的時候,回老家去跟父母親告別,父親說:“金子,去吧!我要是你們這個歲數也要去,出去看看他們荷蘭人的鬱金香、風車、大壩,看看他們吃什麽,穿什麽,幹什麽。金子啊,爸爸就是覺得想看你的時候不容易看見了!”說著他轉過臉去,沒再說什麽了。

            當天他們去照相館拍了照片,母親沒有一起去,趙小金不記得為什麽了。她出國後的第二年,父親就胰腺癌病逝了。趙小金覺得父親的病和母親有關,因為父親活的太壓抑了,母親這一輩子都對父親大喊大叫,雖然她對父親非常好,好吃的東西都留給父親和孩子,她自己一口都不吃。父親就為這個,總是笑嗬嗬地聽著母親的指責,但是他心裏不一定舒服,人鬱悶久了就得了癌症,這是趙小金的理論。她現在得了乳腺癌,她也認定張文生有責任,跟他生氣是自己的乳腺癌的主要誘因。她抱著父親的照片坐在花園的搖椅上,溫暖的太陽讓她感動,她常常容易感動,感動了就要流下淚

來。她眼角含著淚,在陽光下睡著了。

(未經作者同意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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