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七.)
趙小金和張文生第一次一起來到谘詢室,前幾次是分別谘詢,心理醫師要了解他們各自的心理狀態和以及對對方的看法,弄清他們之間問題的基本狀況。
“上午好,小金,文生!”谘詢師保羅用不太標準的發音跟他們問候,刻意回避了一般婚姻谘詢中常用的“先生、太太”的稱謂,因為趙小金第一次來谘詢的時候他問過應該怎麽稱呼她,趙小金給的回答是“小金”,如果此時稱呼他們張先生、張太太趙小金可能一時不適應,他不想讓她太緊張,因為他們兩人進門的那一刻保羅已經看出來趙小金比平常一個人來的時候不自然。她一隻手緊緊攥住背包的肩帶,另一隻手放在外套的口袋裏,這個外套的口袋表麵有個很寬的裝飾闊貼邊,插口卻很小,所以她脫外套的時候手一時抽不出來,紅了臉,鼻尖上有了汗,保羅看了他們一小會準備伸手去接她的挎包,此時張文生才想起來上去幫忙。
趙小金喜歡保羅,保羅長著荷蘭人的高個子,銀灰色的頭發,黃綠色的眼睛不算大,帶著細絲黑邊眼鏡,有點胖,看上去很容易親近。她第一次見到保羅就很放鬆,跟他說了很多心裏話。她訴說的時候保羅耐心地聽著,不插話,有時候站起來給她倒一杯水或者咖啡,趙小金不喝茶,她喜歡咖啡的香味和苦味,覺得咖啡比茶更接近人生的滋味。
見麵的第一天,趙小金跟保羅說女兒三歲的時候張文生父親的局裏有兩個出國的名額,他可以爭取到一個,問他們是否有願望出去。那正是出國熱的年代,哪個年輕人不想出去呢?他們幾乎不假思索就決定出國,可是就在出國前發生了一個意外。
在收拾家裏的東西準備出國的時候,趙小金在一個張文生裝舊書的紙箱子裏看到一個報紙包,她以為是沒有用的東西準備看看是什麽然後扔掉,沒想到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摞信,是馮香香給張文生寫的信。趙小金說她被自己的發現驚呆了,她從來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剛開始戀愛的時候趙小金問過張文生以前有沒有過女朋友,他說沒有。在這些信裏,她稱呼他“阿文”,信的落款是“香香”,她還在幾封信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香香稱自己為“趙姑娘”。趙小金的語速很快,情緒激動到幾乎不換氣地說著,最後她說終於不下去,淚如湧泉聲音哽咽了。保羅把一盒紙巾遞給她,又遞給她一杯水,趙小金喝了一口水,又用紙巾擤了鼻涕,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已經泣不成聲。
來做婚姻心理谘詢是趙小金的主意,張文生本不想來,可是趙小金自己已經找到了保羅,後來保羅打了電話給他,問他是否願意來談談,隻為了更好地了解趙小金,保羅說他可以拒絕,這隻是一個請求。張文生不好意思拒絕,那樣顯得自己這個做丈夫的太不關心自己的妻子,他怕別人知道了不好。其實他沒有想到,心理谘詢這樣的事是個人隱私,沒有一個心理醫生會把來訪人的私事透露出去,否則是要吊銷執照的。
張文生來的時候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無論保羅問他什麽他都不正麵回答,看看心理醫師到底有什麽三頭六臂的本事。兩人見麵時因為他自己也是高個子,看保羅不需要仰視,保羅說:“張先生好!沒想到您和您太太都是高個子!”張文生回答說因為他們是北方人,這裏的中國人大多是南方人,所以比較矮。他一麵審視保羅,一麵看保羅的谘詢室,一個長沙發,一個電腦桌,兩把沙發軟椅,靠角落有個飲水機,飲水機旁邊的小茶幾上有個黑色的Espresso咖啡機,一個裝袋茶的盒子,旁邊有糖,代糖和杯子。
保羅讓他坐下,問了他幾個泛泛的問題,他反過來問保羅趙小金跟他說了什麽,聽了趙小金的傾訴對自己有什麽看法,有什麽解決辦法。保羅很平靜地說:“心理谘詢不是來評判是非的,也不一定能提供解決方案。”然後保羅又笑了笑說:“謝謝您來了,咱們今天就到這,以後如果您願意咱們慢慢再談。”張文生走在街上感覺很奇妙,保羅找他來除了問問他來荷蘭多久了,是否喜歡在這裏生活,去過什麽地方之類的什麽都沒問,趙小金跟他說了什麽也沒提,但是他來時心裏的忐忑消失了,他很擔心保羅會勸他對趙小金好一點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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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王妃來,園子才沒有那麽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