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源氏物語》

雜談《源氏物語》

 

 

    《源氏物語》的故事發生在某一朝的天皇時代，和《長恨歌》一樣，不能說寫的是唐玄宗李隆基的故事，而是說“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這一朝的天皇是桐壺院，也稱為桐壺帝。古時的日本隻有皇族和極少數貴族有姓，貴族的姓是天皇恩賜的。桐壺是天皇的姓還是名書裏沒有交代，所以不得而知。

    說到日本人的姓氏，倒是一個有趣的話題，日本人有姓隻不過是近一百多年來的事。古代的日本平民是不允許有姓的，直到1870年（明治3年），為了征兵、征稅等的需要，明治天皇頒布了法令容許以前不準使用姓氏的平民使用姓氏，但是日本平民早已習慣了有名無姓，所以對此並不上心，過了好幾年基本上還是沒有什麽人有姓氏。1875年（明治8年），明治天皇頒布了《平民苗子必稱義務令》，規定所有日本人必須使用姓氏，而原來沒有姓氏或者忘記姓氏的人則需要創造新姓，稱為“明治新姓”。這下子平民百姓慌了神，忙不迭地給自己選姓氏，一時倉促不得法，想象力也不能得到發揮，所以種田的就成了“田中”，門口有三棵樹的就是“三木”，後院有條河的叫“河內”。一些有文化的就想到了比較有意義的名字，比如：用“鬆竹”、“龜田”等來喻意長壽。還有些人不知道為什麽給自己取了“我孫子”、“犬養”這樣奇怪的名字，可能是有一家人當時正得了孫子， 另一家的大狗剛好生了一窩可愛的小狗吧。直到1898年，政府製定了戶籍法，每家每戶才有了固定的姓氏。但是因為取名字的方法古怪，日本大約一億三千萬人口竟然有十幾萬個姓氏，而我們中國十三億人才有不到四千個姓氏。

    桐壺帝的長妃弘徽殿女禦生的皇子，後立為太子，即位後稱為朱雀帝，就是“朱雀橋邊野草花”的朱雀。桐壺帝最寵愛的妃子桐壺更衣她生了本書的主人公——俊美如天人，又聰慧異常的光華公子。桐壺帝擔心光華公子的母親家世卑微不能給他強大的外戚保護，所以將他從皇子降為臣民，賜姓源氏。在日本的曆史當中，天皇一直沒有能夠獨斷專權，先有外戚的勢力需要平衡，從平安朝的後期開始大權又落到幕府的手裏。

    後來更衣去世，桐壺帝悲痛欲絕，多年憂鬱傷感，直到又娶了與桐壺更衣相貌極其相似的藤壺女禦。源氏公子因為覺得藤壺女禦像自己的母親就對她無比依戀，進而產生情愫，還生了一個長相與源氏公子幾乎一摸一樣的兒子，但是這個孩子名義上是源氏公子的弟弟。桐壺帝表麵上看似乎對此事一無所知，但是他很快禪讓皇位給朱雀帝，同時確立這個小皇子為太子，就是後來的冷泉帝，並讓源氏公子做這個小皇子的監護人。桐壺帝還囑托朱雀帝要好好善待他的弟弟源氏公子。桐壺帝從此出家，不久後離世。

    左大臣有個女兒叫葵姬，弘徽殿女禦為兒子求婚被左大臣拒絕，後來嫁給了源氏公子。而源氏從故事一開始就有一個舊情人，是前太子妃，太子早亡，她帶著女兒守寡，即六條妃子，前太子就是朱雀帝和源氏公子的叔叔。六條妃子生靈不受她自己的控製，能夠在她的睡夢中靈魂出竅去戕害她的情敵。結果，六條妃子的靈魂先是害死了源氏公子一個地位低微的情人——夕顏，後來又在葵姬生產時害死了她。葵姬留下一個相貌超凡的男孩，孩子的長相酷似朱雀帝，取名夕霧，多麽有詩意的名字。朱雀帝當時還是太子，讓人不禁聯想到葵姬和太子有私通隱情。

    弘徽殿女禦的六妹叫龍月夜被送進宮裏做了朱雀帝的妃子，就是說朱雀帝娶了自己的六姨為妃，這種近親通婚，甚至輩分混亂的婚姻在日本皇族的曆史上並非罕見，翻開日本的曆史書幾乎每朝每代都有發生，而且從來不遮遮掩掩。前麵提到的藤壺女禦本是先帝的第四個皇女，也就是桐壺帝的同父異母妹妹。這種近親甚至親族內輩分混亂的婚姻方式也許是為了保護血統的純正，加上大權不願旁落的考量。可是龍月夜在入宮前就跟源氏公子有戀情，所以入宮後依然和他私通，結果東窗事發，源氏隻好自我貶放到荒涼的須磨島去。

    這些故事看上去仿佛隻是違反道德倫常的香豔情事，但是細細讀來隻體會到愛的唯美，有時很突兀，但是沒有猥瑣。平安朝的日本正是佛教盛行，處處效仿盛唐和儒家思想的時期，紫式部讓所有的戀情和戀人都陷在情愛、佛理和道德的徘徊絕望中，讓他們在愛與道德的中掙紮，尋覓解脫的途徑，結果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出家：

    桐壺帝在朱雀帝即位後出家。他沒有殺死與自己妃子苟合的兒子，反而讓太子照顧他。

    藤壺女禦在兒子即位稱為冷泉帝後出家；

    六條妃子不但沒有因為自己有特異功能可以鏟除情敵而高興，而是因為自己的靈魂會害人痛苦萬分，加之為與源氏公子的戀情所苦，在朱雀帝即位時陪伴女兒齋宮一起出家；

    朱雀帝也沒有因為弟弟和自己的妃子有戀情而將他重型處罰。源氏公子自貶到須磨島之後，他經常身體有恙，擔心是自己沒有遵從父命善待弟弟而遭天譴，所以下詔讓源氏公子回京，並在源氏公子被召回後不久出家。

    朧月夜作為朱雀帝的寵妃而私情源氏公子，後陪同朱雀帝出家。

    小說的最後，對權力和物質沒有欲望的源氏公子，唯獨走不出為情所困的漩渦，也出家了。這大概也是紫式部能夠為他們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愛與道德，也許就是從此成為了日本文學中一個占有特別地位的主題，川端康成的《千紙鶴》，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都是《源氏物語》故事的轉世輪回。但是後來的日本文學家在出家之外還有了另外的選擇——自殺。自殺在日本如此普遍，大概和他們的文學有直接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