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迷路的天使
洛杉磯(Los Angeles ) ,西班牙語“天使”的意思,這座美國人口第二大都市,在1847年由墨西哥割讓給美國。在1781年建城的時候,城市取名為El Pueblo de Nuestra Señora la Reina de los Ángeles del Río de Porciúncula——博俊古辣河天使天後之鎮,所以洛杉磯又被稱為“天使之城”。我慶幸自己不是西班牙人,否則這一串名字說下來恐怕要舌頭抽筋上氣不接下氣了。
一想到這座好萊塢名城,腦子裏總是有很多美妙的畫麵:星光大道上鮮豔亮麗、珠光寶氣的男男女女、比佛利山莊的豪華住宅和名貴跑車、聖塔莫妮卡以及威尼斯海灘上的陽光,還有曾經風靡一時的連續劇《Bay Watch》的攝地——位於Oakland的Temescal沙灘,他們身材惹人吐血的救護隊員。但是,我的心中還懷著另外的期待。
從酒店叫了出租車,大約不到五分鍾就到了——The Last Bookstore
(453 S Spring St, Los Angeles, CA 90013, Verenigde Staten)&(http://lastbookstorela.com)。
書店並不大,不過是老式樓房裏的兩層,占地也不超過兩千平米,藏有新舊書籍二十五萬冊左右,從規模和占地都不見得比其他的書店有什麽特別,隻是它的氣氛與眾不同,就像一位相貌並不十分出眾的女子,但是氣質優雅,無需言語就能脫穎而出,讓人不能不被她所吸引。
店裏的氣味與我所預期的剛好吻合,古老而不腐朽。各種書籍在書架上、牆壁上和半空裏。書店的穿廊都是用書間隔出來的,樓梯的兩側也都是書,書架和書架之間有書籍羅列出來的小型“屋頂”,有拱形的,也有斜著的,讀者仿佛不是走在書店裏,而是徜徉在書海裏。在一個個不經意的地方,有座椅和小桌供讀者隨時坐下來閱讀。盡管書店門口有保安人員要求將雙肩包存放在入口處,但是其他的背包還是可以帶進店裏的,可見店家對讀者的信任。此時我就想到孔乙己,如果他知道有這樣一座書店,大概就不會去做那個“竊書不算偷”的勾當了,更不至於由此被人打斷了腿。
書店裏很安靜,人們在自己心儀的書籍前流連忘返。手裏抱著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和收集古董的人在舊貨店淘到一件寶貝時的感覺應該是相似的。用手指輕輕觸摸書的封麵,查閱出版的年代和作者的前言、後序,紙質的書籍在手中的分量和質感給人帶來的欣慰是電子書所不能替代的。有聲書更是少了在閱讀中掩卷沉思,讓自己和書中的境界融為一體的遐想。讀者和作者的交流是一件私密的事,是精神的對話,不需要圖畫和聲音。我的福爾摩斯不是你的福爾摩斯,就像你的林妹妹永遠都不是我的林妹妹。
走過二樓的唱片區,找到Old Man’s River (老人河)和Danny Boy,是我的父母親年輕時喜歡的歌。眼前浮現著唱機的唱針在唱片上滑過的畫麵,還有父母親隨著唱片低聲吟唱的神情。正當我陷入沉思之際,在這個靜的讓人不忍大聲呼吸的地方,忽然傳來打鼾的聲音。我輕手輕腳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看見一位衣衫破舊的男子倒在那裏,背靠著書架,半躺半坐,手裏還握著酒瓶,一本書掉在他的旁邊,人已經睡到爪哇國去了。他睡得那麽安穩,沒有一絲的牽掛,好像這裏本就是該他睡覺的地方。我心裏暗暗吃了一驚,恍惚覺得我剛才想的事忽然成了真,這人就是投胎轉世後的孔乙己。
跟書店的管理員問清了路線,就準備徒步走一段,可以看看剛才來時沒有看清的街景。書店在五街上,我們計劃走到一街附近的Little Tokyo去吃晚飯。
時間不過是傍晚,還不到六點半,店鋪早已經關門了,街上冷清清的幾乎沒有行人,這倒是有點像歐洲的城市。和舊金山一樣,幾乎每個街口都有衣衫襤褸的流浪者。不同的是,舊金山的流浪人多是是形單影隻的,看上去很平和,大部分都在睡夢裏,即便醒著也是人神分離的狀態,大不了就是做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說,或者混到便利店和咖啡館裏向顧客討要一點吃喝。而這裏的他們都聚集在一起,大聲吵鬧,不知道他們是在互相討論著什麽話題,還是想借著彼此的力量讓世界聽見他們的聲音。忽然有一個流浪漢掀翻了一個垃圾桶,同時怒不可遏地踢打著散落了一地的垃圾,他是那麽的憤怒,聲嘶力竭地嚎叫著,完全沒有語言,隻有野獸般的嘶喊。他身邊的那些同伴都在為他喝彩,高聲呼哨,仿佛打家劫舍的土匪正在大獲全勝的當口。
就如此這般,一路心驚肉跳,一路四顧不暇地走到Little Tokyo,在餐館裏坐下來點菜的時候還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長長舒一口氣,渾身上下都是從難民營裏逃出來的輕鬆。
天使之城,第一個下午和晚上,天使和魔鬼出雙入對。
柳溪郎好!是的,Little Tokyo就是類似唐人街的日本人聚集的地方,有很多日餐館,還有一個博物館Japanese American National Museum可以看看。
謝謝王妃旅途中還惦記著來看我的“小菜地”。這間書店非常特別,我神往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