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河畔
清清瓦爾河,在腳下靜靜流過,沒有波浪,不起漣漪,借著風聲聽見水流的氣息,很輕,很輕。河畔上的太陽,從十六世紀建築的穿堂裏湧出來,落在路人的帽子上、圍巾上、穿著大衣的脊背上,很溫暖,很溫柔。
沿著瓦爾河一直向東走,到了瓦爾河與萊茵河交匯的地方,就是德國。萊茵河從瑞士的阿爾卑斯山一路奔騰,經過列支敦士登、奧地利、德國和法國,再到荷蘭匯入北海。萊茵河進入荷蘭,就分成了兩股支流,較大的是瓦爾河,從荷蘭最古老的、有兩千年曆史的城市南梅根 (Nijmegen) 流過;而萊茵河則變成細小的流水,流經阿納姆市 (Arnhem)。
曾經,在瓦爾河與萊茵河之間的空地上不曾有任何的建築,如果目力足夠好,我是說,多多少少有點千裏眼的那種,坐在南梅根的瓦爾河邊,就可以看見阿納姆市的大教堂,如果恰好有北風吹來,還可以聽見教堂的鍾聲。而今隨著移民的湧入,人口的增多,兩河之間的空地漸漸出現了新的村鎮,一望無邊的空曠沒有了,少了一絲寥落,多了幾分擁擠。
瓦爾河邊房舍的下麵,是世紀初羅馬人留下的城池。從河岸向市中心走去,小路有一點坡度,這條街的名字叫做 Grotestraat,街上的33號裏曾經住著 Isaac Presburg先生一家。他的一個女兒 Henriëtte 於1814年與德國人 Henrich Marx結婚,他們的兒子就是後來舉世聞名的,於1867年出版了《資本論》的作者 - 卡爾馬克思。Isaac Presburg 先生的另一個女兒Sophie 於1820年嫁給了 Leon Philips,他們一共生了九個孩子,期中一個後來成了銀行家,他叫 Frederik Philips, Frederik 後來與他的兒子Gerard Philips 於1891一起創辦了享譽世界的飛利浦公司。
這家人的兩個女兒,造就了兩個名人:一個是資本主義的掘墓人,撼動了整個世界的政治格局;另一個是現代電器工業的奠基人之一,至今依然屹立在國際科技發展的最前沿。
沿著 Grotestraat 繼續前行,一條與瓦爾河平行的街道就橫在麵前,這裏是Burchtstraat 大街,南梅根最熱鬧的地方。Sint Stevenskerk 大教堂就矗立在這條街的盡頭。穿過大市場 (grotemarkt) 的拱門,就到了教堂的外圍。教堂輔建築的牆壁上有天使和聖僧們俯瞰著人間。走進這座曾經的天主教堂(現在是新教教堂),無論你的心情怎樣浮躁,都會在一瞬間安靜下來。管風琴傳來優美的樂聲,回蕩在高大的穹頂之間,你的心被音樂愛撫著,漸漸停泊靠岸了。
教堂的好在於它從不拒絕。無論你是否相信上帝,也無論你是否異教徒,或者你幹脆就是無神論者,教堂都永遠為你敞開大門。在長椅上坐下來,聽著悠揚婉轉的琴聲,放開自己的靈魂,讓它從天空俯瞰自己,讓自己與靈魂進行對話。忽然有一種與自己更近、把自己看得更清晰的感覺。
從教堂出來,冬天清麗的陽光撲到臉上,有薄荷的味道。回到十三世紀以前就已經建成的大廣場,一座座曆經七八百年的建築就在冬日的陽光裏風韻猶存。建於1613年的 Het Waaggebouw 是廣場上最漂亮的建築。這座文藝複興風格的建築總是讓我念念不忘,我已經不記得看過它多少次了,可是每到南梅根我都要再去看看。站在它的腳下,仰望這幢棕紅色的建築,那一扇扇鑲嵌著紅色窗板的窗子,屋頂上高高挺起的閣樓,甚至那些顏色有些剝落的屋瓦都讓我想念。二樓中門兩側的山鷹和獅子徽標,是南梅根的標誌,莊嚴而凝重。
喜歡在廣場上選一家咖啡館,在陽光裏坐下來,腿上蓋著暖暖的毛毯,背後靠著鬆軟的靠墊,喝一杯意大利黑濃咖啡,吃一塊酒心黑巧克力,眯起眼睛看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對他們品頭論足,享受人間市井的歡愉。與剛才在教堂裏與靈魂的對話相比,是不一樣的美好。
清清瓦爾河,歲月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