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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研究所(7)

(2017-11-20 06:27:35) 下一個
  1. 金煉

 

吉小軍回來後第二天,金煉忽然來到他們的辦公室。他看了一眼顧愛疆,輕輕點了點頭,走到吉小軍麵前,輕聲地說:“吉小軍,你要是再出什麽幺蛾子,我打折你的狗腿,你信嗎?”

金煉是從荷蘭回來的留學生,他是這麽形容荷蘭的:“滿眼都是鮮花,空氣裏彌漫著奶酪和青草的香味!”他不說到處都是鮮花,而說滿眼,這讓胡愛疆非常地奇怪,因為金煉看上去並不怎麽有文學青年的範,戴著極普通的白框圓眼鏡,讓本來就很圓的眼睛更顯得圓溜溜的,玻璃球似的。金煉是典型的中等身材,中等相貌,是在人群裏不大能引得起注意的那種。唯獨一開口,定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因為他談吐文雅,幽默博學,而且聲音特別溫暖。用溫暖來形容聲音似乎不大對勁,但是顧愛疆就是這種感覺,聽金煉講話,心裏特別舒服,暖陽照到身上似的。

他也是北京農學院畢業的,是吉小軍的師哥,七七年恢複高考的第一批大學生,和顧愛疆她們差著十多歲的年紀,所以和年輕的大學生有著一點點代溝,但是和研究所裏那些上了點年紀的工農兵大學生,比如康嘉傑他們又不是一路子,所以他這個人顯得有點孤單,不大合群。中午休息的時候,年輕的大學生湊在一起打橋牌,工農兵大學生紮成一堆下象棋,各方的牌和棋都隻有一局,其他的都是看客。金煉是個兩頭靠不上的人,所以他總是一個人關在圖書室看書。今天因為吳京生病沒上班,橋牌這邊少了一個人。顧愛疆記得金煉那天值班的時候說過會打橋牌,就去找他來頂替。

她輕輕地敲了敲圖書室的門,把頭探進去,看見金煉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看見愛疆就招手讓她進來。愛疆問他是否可以去打橋牌,他卻問愛疆最近吉小軍有沒有再難為她,愛疆搖搖頭,感謝他那天跑來人事處告訴吉小軍活著回來的消息,否則還不知道他們要問自己什麽奇怪的問題。感謝她警告吉小軍,所以他最近看上去特別老實。他笑了一下說:“不用害怕,吉小軍這樣的人畢竟是個別的,讓你趕上了。嗯?”說著,他站起身和愛疆一起去打橋牌。

聽吳小玉說,金煉的父親是北京和平解放時國民黨的軍官,他老丈人是解放軍的首長,雙方從敵對到朋友,後來在文革期間一起下放。文革後期解放軍的首長先得到了平反,給金家幫了很多忙,後來兩家就做了兒女親家。用吳小玉的話說:“金煉他老婆特能幹,伺候金煉比我伺候我兒子還周到!”這是真的,研究所幾百人,每天換衣服的就隻有顧愛疆和金煉,金煉的襯衫都是熨燙過的,這在八十年代是不常見的。

快吃午飯的時候,吳小玉興衝衝地從實驗室跑回來說:“你們看見沒,金煉他老婆來了!個真高,好像比金煉高半頭!”那個時候,無論你在什麽地方工作,同事之間總是特別關心彼此的家事,誰的媳婦、丈夫或者孩子來了,大家就會特別興奮,又不好意思直接了當地去看猴似地圍觀,所以就想盡各種辦法找一個隱蔽的,而且能夠看到的地方伸著脖子看。如果不小心被發現了,好在人多,大家相視而笑顧左右而言他。

此時,金煉正和他太太並肩朝食堂走去,金煉走在她的旁邊顯得很瘦小,稍微有些僵硬。顧愛疆和徐麗趕緊拿上飯盒跟上他們,愛疆看見金煉向每一個迎麵走來的人介紹他的妻子,有的也停下來說幾句話,有的就點點頭過去了。

食堂的人很多,平常顧愛疆他們都是把飯打回到辦公室吃,今天因為好奇心驅使,兩個小姐妹就坐在食堂吃飯。她們選了一個能看見金煉他們側麵的桌子,總不好意思虎視眈眈地看人家。那天是星期四,食堂改善夥食的日子。徐麗一邊吃著炸雞腿,一邊問愛疆:“喂,金煉他老婆好看嗎?”愛疆說沒看見正臉,不知道。徐麗說她覺得不好看,她敢肯定金煉和他老婆有問題,看她長得又高又壯,估計雌性荷爾蒙缺乏,所以這麽大歲數了還沒有孩子,依她看早晚得離婚。顧愛疆瞪了徐麗一眼,徐麗趕緊把雞腿又咬了一口,然後很神秘地說:“告訴你個秘密啊,要是金煉離婚了,我就是他未來老婆的第一候選人!”徐麗是個圓圓臉,胖乎乎很可愛的女孩子,愛疆一直覺得她還情竇未開,除了貪吃不知道別的。忽然看見她這麽神秘兮兮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把一小塊家常豆腐都笑出來了。

金煉好像感覺到她們倆在嘀咕他,就把椅子挪了挪,坐到背衝著她們。徐麗看見了恨恨地說:“哼!死小紐子!”金煉長得像紐扣這個奇想,愛疆告訴過她的。過了一會,金煉站了起來,和他老婆一起朝愛疆她們這邊走過來,金煉微笑著給雙方做了介紹,愛疆她們起身問好,金煉他們就走了。徐麗越發恨得咬牙切齒地:“死小紐子!這是來跟姑奶奶示威嗎?”愛疆在她得胳膊上掐了一下說:“要不要臉,人家夫妻,你是誰?要做小老婆不成?”

兩個女孩子說著笑著,追著打著朝研究所跑去,路上又看見了金煉他們,也顧不上打招呼就飛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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