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耳朵
年少的時候雖然物質貧乏,但是不乏快樂的時光。過年,遊戲,父親出差回來,哥哥們回來團聚,去姥姥家,打敗鄰居的小小等等,可以說不勝其數,然而真正的享受卻並不多。或許是因為年紀小,小孩子和小動物大概沒有太多的區別,所以隻是本能地吃喝睡醒,本能地玩耍。唯有一種享受另我至今難忘,無限神往: 掏耳朵!
自從有記憶開始,應該是三歲左右吧,我記得那時侯哥哥們還沒有來,母親會定時或不定時地對我說:過來我看看你的耳朵有耳殘沒有。於是母親坐在炕沿上,我沿著炕沿躺在她的腿上,她的腿上還放上一個枕頭。母親再三叮囑不許亂動,否則掏破了耳朵不是好玩兒的。之後,就開始了:
她取出一個很小的銀耳挖勺,輕輕拉住我的耳朵,然後用銀耳挖勺在我的耳朵裏輕輕地舀來舀去。開始的時候我有些緊張,漸漸地我喜歡上這種感覺,我躺在那,想著我現在不知道想的什麽的什麽。
忽然,她發現一塊大小可觀的耳殘,我能感覺到母親很興奮,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把它從我的耳朵裏掏出來。有時候這一塊耳殘偏偏在耳朵很深的地方,母親就試探著將耳挖勺伸向更深的地方。小銀勺碰到我的耳朵裏一個特別的部位,我開始咳起來。母親趕緊把耳挖勺拿出來,一邊輕輕拍我的後背,一邊說:哎呀,對不起,掏深了!
一塊大的耳殘掏出來了,她會說: “看看,看看,這不掏怎麽行,堵住了再掏可就麻煩了!”她告訴我她小的時候,由於耳殘沒有及時掏,結果結成一個小球在耳朵裏撞來撞去,後來去醫院,醫生給了軟化甘油將其軟化才算出來了。姥姥說:“醫生說了,耳朵不宜利不掏,亦不宜利老掏”。這句話是姥姥的名言之一。說到這裏,母親會停下手來,出一會兒神,也許她在回味姥姥給她掏耳朵的情景甚至感覺吧。
那個時候,母親被下放到車間勞動,她給我掏耳朵的時候,多半是她上夜班時的下午,太陽照進我們的小屋,冬天的爐火和下午的太陽讓我昏昏欲睡,甚至真地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炕裏頭,母親在我旁邊看一本書。我會向母親索看她給我掏耳朵的成果,母親說早就扔了,我為自己沒有看見自己製造的耳殘而感到遺憾!因為如果父親也在,他看見了總會說:“我的閨女就是能耐,這耳殘比我的還大得多!”
如果我在母親認為不到時候的情況下要求掏耳朵,她就會重複姥姥那句“不宜利不掏,亦不宜利老掏”的名言。如果她要求給我掏耳朵,而我又正忙著玩,母親還會重複那個耳殘變成小球堵住耳朵的故事。母親每次給我掏耳朵的時候,總會不自覺講起這個故事,年複一年。如果偶爾一次她因為匆忙而沒有來得及講述,掏耳朵就結束了,我總覺得那一次掏耳朵不過癮,不如每次掏的舒服。不記得從什麽時候起母親不再給我掏耳朵了,大概是我去上大學了吧,總不能等到寒假或暑假回家才掏耳朵,這享受從此就變成了記憶。
每次回家母親就講起她小時候的事情,雖然我已經聽過上百便。每當她講到耳殘變成小球的往事,我就想起小時候掏耳朵的情景。母親老了,我也年過半百,而這個兒時的往事卻依然清晰如昨。。。。。。
另外,講述一個我的發現:我們中國人的耳殘是幹的,而西方人的耳殘是濕的,所以我們用耳挖勺,他們用棉棒。剛到歐洲的時候,因為要買這個小耳挖勺,問了很多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它是個什麽東西,後來還是回國買的。
下次去澳洲找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