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葡萄牙
每到一個地方, 無論繁華熱烙的大都市, 還是寧靜簡樸的小村鎮, 我最喜歡的都是徒步走一走那裏的大街小巷, 感受市井人家生活的實況。
我喜歡看買菜回來的婦女們在街角聊天,喜歡住家廚房裏飄出來的烹飪的香味,還有鍋碗瓢勺碰撞時發出的叮當的聲響。我會猜測一個人家的樣子, 母親在做什麽, 孩子和丈夫是否已經回來, 做飯的主婦此時穿著什麽樣的家常衣服。。。。。。就這樣,我站在一處房舍前陷入沉思,讓真實生活的畫卷感動我這個遠道而來的外鄉人。
在世人的眼中, 年近半百似乎早該過了輕易被感動的年紀, 無奈五十年過去了, 心還在少年時。所以不與生命對抗, 任憑心靈飛舞, 靜聽每一處人生的氣息, 為他們的喜怒哀樂或者歡笑, 或者憂愁。在很多年後, 我回想起那個曾經去過的地方, 心中記憶的常常不是那裏的景色, 而是那裏生活的人們: 他們美麗的眼睛, 身影, 還有他們那些我聽得懂或者聽不懂的語言。
彼臨大西洋的葡萄牙的小城 Ferragudo - Portimao, 麵朝大海, 背後是綿延起伏的丘陵, 雪白的房子都散落在丘陵之上, 宛若期盼歸人而佇立。有些人家住在完全沒有路的山頂, 出入隻能拾階上下。台階也是用雪白的石頭切割而成的, 石頭並沒有經過特別的打磨, 所以並不怎麽平滑一致, 表麵上凹凸起伏, 倒也避免了雨天太滑, 或者根本就是為了這個緣故才保留了本有的粗糙。
沿著台階慢慢上行, 在古老而精致的房舍前流連, 窗欞上的雕花, 屋脊上的天使, 都讓我感到溫暖。特別是屋頂上的煙囪, 絕不是別處同類一樣的焦糊黑麵, 而是淺淺的淡黃色,、出人意料地純白色和撩人遐思的肉粉色,身上還有很多的鏤空, 像女孩子們的衣裙, 頂部還戴著圓圓的,有一個圓鈕子的小帽。這樣子讓我無論如何不相信它會吐出黑煙, 倒很像古代富貴人家晚上用來給衣服熏香的熏籠, 也像過去女孩子出嫁時裝嫁妝的箱奩。總之, 它們是煙囪裏的窈窕淑女。這些煙囪的樣子和它們的身份如此不能吻合,讓我遺憾不能看見它們吐出青煙的模樣。盡管樹梢上的點點橙黃已經在透露秋的訊息,但是距離生火取暖還遠得很。我想它們的煙色裏一定沒有濃黑,即便有一點也是為了裝飾,不過在青白裏略略地夾了那麽幾縷。
正在胡思亂想,背後忽然傳來孩子們奔跑,腳步落在碎石路上的砰砰聲,興奮的尖叫聲,後麵跟隨著母親的叮嚀。在叮嚀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咕咚嘩啦嘭,又傳來孩子的哭聲和母親鼓勵安慰的聲音。接著是孩子的笑聲,母親的笑聲。一陣忙亂過後,又是如洗的寧靜。
走著走著, 有一處荒蕪的院落, 依然還看得見過往繁盛時的痕跡。我就站在這荒蕪的花園前麵忘了時空,想象它曾經的光榮。無人經管的園裏,各色花朵兀自開放, 牆上蔓延的喇叭花一半枯黃一半還在頑強地爬過屋頂去了。藍色的窗戶緊緊關閉著, 像是等待著離去的主人。我輕輕撫摸柵欄上一隻開出外麵來的小花,微風吹過,花瓣隨風搖動, 輕輕地,輕輕地它說往事如風。在一個瞬間,我甚至幻想窗門打開,會有親愛的人走出來,當然也在一瞬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盡是很多自由自在的小貓小狗,盡管沒有家, 它們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小鎮上所有的餐館都在後門那裏放置了喂養他們的用具, 水和食物每天都有人在更換, 甚至還有遮雨的棚子。貓和狗學會了和平相處, 彼此視而不見地各自吃各自的供給, 井水不犯河水。餐館的女主人用生疏的英語和我們交談,大概是告知我們這些貓和狗的幸福。
越往上走台階越狹窄起來, 隻容一個人走過, 想起在日本很多地方看見"一列縱行"的標誌。登上最後一個台階, 轉過一個九十度的轉彎, 竟然是寬闊平坦的一個小廣場, 威嚴的教堂麵對著入海口, 還是一八三零年時建的。教堂的對麵是大道坦途, 原來可以驅車到達。路旁是別樣的建築, 告知著這裏的主人與剛才那些人地位的不同。唯有小人物, 他們的生活才有攀爬石階的辛苦。
下得山來,坐在一處極簡樸的小咖啡館, 要一小杯濃咖啡,不止為了喝,更為聞新鮮磨出的咖啡豆那濃鬱,略帶苦澀的香辛。要一塊最小的Nata,也不單單為了吃,先要欣賞它一層層起酥的鬆軟的樣子。Nata的表麵經過焙烤而產生的一層焦糖,也是略帶苦味的香甜,看著令人陶醉。然後喝一口咖啡,慢慢地咽下去,讓咖啡的香味在口腔裏慢慢地擴散,形成圓融的回味。此時,再咬一口Nata,香脆,鬆軟和咖啡的香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完美的圓點。此時抬起頭來,看那一片在十八世紀建築的罅隙裏擠出來的藍天,心無所想。
蘇格拉底說:“幸福就是夠了!”,此刻應該算是一種“夠了”吧!
謝謝!讀了你的南歐遊記,謝謝你分享那麽多精美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