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

感謝相識和不相識的你們！祝大家端午安康，吉祥如意！

 

端午節

在我的故鄉黑龍江，端午節預示著夏天真正地到來。 本來就愛早起的人們，這一天比往常起得更早，三四點鍾太陽還沒出來或者剛露頭的時候，街上就成群結隊地都是人，他們都朝聖般地趕去一個地方  - 嫩江邊。

雖說夏天已經來了，朝露還是帶著涼意，所以孩子們都被母親們逼著穿了長袖的外衣，小手揣在口袋裏，摸著媽媽昨晚或今晨給煮好的雞蛋。我的哥哥們也在這人流裏麵，他們要走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才能到嫩江邊。兩個愣頭愣腦的小子，一臉天降大任於己的模樣，到了江邊，既不看江水流，也不看麗人行，不等日出，沒有功夫興奮，也沒有“逝者如斯夫”的沉思，匆匆就著江水洗了手，把自己帶來的兩個罐頭瓶子舀滿江水，然後又拔下幾棵艾草，連草帶泥放在布袋子裏，兩個人頭也不回地往家走。

他們一路上都遇見了誰，說了些什麽，大哥有沒有給二哥講《三國》，說《水滸》，雞蛋是什麽時候吃的我也不知道，隻記得在早上八點鍾左右，我趴在窗台上，遠遠聽見他們咚咚的腳步，看見他們通紅著年輕的臉，外衣卷在腰裏，口袋背在肩上，各提著一個盛滿江水的罐頭瓶子，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進了院門，高聲喊著爸媽和我，我們就興奮地衝到院子裏用他們帶回來的水也衝一下手，然後又用母親準備的淨水洗了手。母親這才把昨夜準備好的五彩線綁在我們的手腕和腳腕上，據說五彩線能夠防五毒，因為端午過後，所有的蚊蟲、蛇蠍都複蘇了，盡管在驚蟄之後蟲子們都醒了，但是真正咬人施毒是從端午後才開始的。按照父母親受教育的程度，我猜他們未必就相信五彩線防五毒的說法，不過是為了為人父母的心情，一種自我心理安慰罷了。

在哥哥們把艾草掛到門上的時候，母親也把她用彩緞剪製、縫好的小掃帚，小老虎掛在門上和窗子上，據說也有驅邪辟邪的功效。那時候家裏有很多過去留下來的錦緞絲綢，沒有用武之地，做什麽缺少布料就拿它們頂替，所以我小時候的枕套，被麵，棉襖的襯裏和棉襖麵，裝飯盒的布袋子都是真絲的，我當時很是不願意，覺得沒有大花布的好看，現在想想真是奢侈。

端午節的早餐是一定有煮雞蛋和粽子的。

我父母親是北方人，不喜歡有肉的鹹味粽子，覺得糯米和所有粘性的東西都是甜的好吃，所以我們的粽子以豆沙餡和紅棗的為主。有一次端午節前剛好父親出差去上海，帶回來叉燒肉棕，我和哥哥們吃不慣，父母親說他們喜歡，就把他們的甜粽子給我們。後來南北物資流通豐富了，我們買了叉燒肉棕回家，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愛吃，當時不過為了節省不忍心丟掉，又不願意讓孩子們吃不喜歡的口味，所以才謊說自己喜歡的。

 在德國的時候，有位來自上海的姐姐，很漂亮的一個人，她做了很多各色口味的粽子送給我，我很喜歡。那個時候我還不大會做飯，她常常做了好吃的，親自走過來送給我，到我家的時候菜還熱著。她一定是做好了菜，惦記我這個饞嘴的人，所以自己還沒有吃，巴巴地趕來先送給我。有時候，她打了好大一個包，讓我凍在冰箱裏慢慢吃。與她相交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對我的情竟是如此之深！現在我們不在德國了，今年的端午恐怕吃不到她的粽子。不過我們常常還有聯絡，我心裏時時惦記著她，想著她對我的好。。。。。。

我現在居住的地方，是荷蘭Wilhelmina女王曾經居住過的城市，這裏的居民多多少少都有些皇家情節，就是說他們很愛他們的王室，逢年過節，國王女王生日，或者家裏有什麽喜事，比如孩子畢業的時候，他們會在窗口掛上國旗，國旗上栓一條橘黃色絲帶，女孩子帶上橘黃色的圍巾和頭花，男人們在衣服上別上橘黃色的裝飾，或者戴著橘黃色的領帶，因為橘黃是這裏的國色，也是皇家的姓氏。

這座城裏有女王曾經住過的城堡，現在是博物館，環城是自然森林，繞城有運河。每年的端午前後，這裏都在運河上組織賽龍舟。我去看過幾次，也和我們中國這樣的活動相似，有很多賣吃食的小攤位，香腸、炸薯條、肉餅、冰淇淋、棉花糖應有盡有，照例也是吃東西的人比看龍舟的更起勁，吵吵嚷嚷，倒也人聲鼎沸地熱鬧，減去我這個客居者的一絲鄉愁。不過，西方人不喜歡吃粘食，所以粽子在這裏並不流行。

別的人家我不知道，在我們家一般端午節的晚飯主角是炸茄盒，大概是因為正是茄子上市的季節吧。炸茄盒其實很簡單，就是把茄子皮去掉，切成兩厘米左右厚度的半圓，中間挖開一個口子，把調好的肉餡夾在裏麵，然後外麵裹上用雞蛋和麵粉調好的漿料，在熱油裏炸，炸至金黃色就可以上桌了。但是有句俗話說“半大小子，吃跑老子”，父母親一邊炸，一邊讓我和哥哥們先吃，否則涼了就不是外麵酥脆，裏麵綿軟的口感了。父親時不時衝著我們說：“哎！茄盒是我的，肚子可是你們自己的，悠著點！別當吃著解恨啊！”

等到父母親吃的時候，茄盒已經沒有我們吃的時候肉那麽多、那麽好看又酥脆了。

一年中的這一天，中秋節和春節，我們破例在家裏可以玩牌，算是家庭聚賭，因為父親給每人五塊錢，都是硬幣。飯後就在飯桌旁湊成一局，不過是打百分。母親不會，在一旁添茶倒水，是個小答應的角色。父親帶著我們玩，但他總是贏，後來我們才發現他偷偷把好牌藏在袖口裏，或者坐在屁股下麵。其實無論輸贏，父親最後都會把他的錢再分給我們，但是他看見我們著急的樣子覺得很好玩，所以還是照樣偷牌。現在想想他也是孩子心，那個時候的父親比現在的我還要年輕呢！

晚飯後，各家各戶的院子裏起了煙霧，那是一大早采來的艾草此時在用來熏煙，也是為了驅除蚊蟲。我的故鄉有大片的天然沼澤濕地，所以蚊蟲比較多。經過一天的奔波和各種的興奮，我們都顧不上看星星了，懷裏揣著剛剛贏來的錢，早早地躺下睡了，幸福得連夢也不做一個。

寫到這裏，心有點亂了。。。。。。

 

2017年5月29日星期一   晴

荷蘭Apeldoorn 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