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煙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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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薄煙

 

雨停了，街上的燈光看上去比剛才亮了許多，雨後的空氣中有泥土的味道，喧囂和嘈雜好像都被雨水衝走了。暴雨過後的清新，街上明暗有致的燈火，讓都城在雨後的夜色裏顯出不多見的嫵媚。

韓曉葵站在窗前，點上一隻煙。房間裏沒有開燈，煙頭紅紅的火色隨著她一吸一閃地發亮，之後那一點光亮漸漸化成蘭青色的薄煙散到窗戶外頭去了。韓曉葵平時並不抽煙，但是小的時候常常給父親點旱煙，所以她並不討厭煙火的氣味。今天，她拿起家裏給客人準備的那幾包煙，一棵接著一棵地點起來，與其說是抽煙，不如說是點上煙，時而抽一下免得煙滅了，然後在煙霧和微弱的火光裏半夢半醒，讓靈魂出竅。

朱運財已經解脫了，今天上午所有的後事都已經料理完畢，朱運財的骨灰，以及他所有的私人物品也按照他家人的願望送回了河北唐山。韓曉葵和朱運財雖然沒有在一起真正地生活過，但是畢竟有過一段纏綿熾熱的情愛，而如今這屋裏頭，除了他和她在長城腳下拍的一張照片，就再沒有他的痕跡了。可在韓曉葵的心裏，朱運財，李立民和張可江這三個名字刻得有多深，是否還落了金印，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夜色更深的時候，韓曉葵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還是沒有點燈，她還在不斷地點煙，抽一口，然後放下，麵前茶幾上的煙缸隆起一座黃色的小山丘，就著香煙的火色，她慢慢閉上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

 

剛剛來到北京的韓曉葵，她每天都興奮得要唱歌。小的時候在東北農村，因為個子長得高，被樺木縣的體校選中去參加排球隊，從此韓曉葵踏上了進城之路。她清楚記得臨走的那天，街坊鄰居都來送行，臉盆，水壺，毛巾一大堆，韓曉葵的母親一會哭，一會笑，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麽樣才好。她的兩個弟弟也興奮地圍著姐姐，韓曉葵上拖拉機之前把自己的帆布旅行包又打開了，從裏麵扯出兩條手巾給了弟弟們，又從口袋裏翻出幾顆糖也塞給了弟弟。弟弟們不肯，說是特意買了給姐姐路上吃的，韓曉葵假裝生氣弟弟們才接了過去。就這樣，韓曉葵離開了家，離開了她所熟悉的喂豬，采木耳蘑菇，幫母親燒火做飯，離開了他們的小學校，到縣城體校去了。那一年，韓曉葵十一歲。

韓曉葵打排球好像很有天賦，一路被縣體校，省體校選中，十七歲的時候進了八一隊，在八一隊一呆就是十年，打了無數次的比賽，得了無數個獎杯，最後就在北京退役到一個中學裏當了體育老師。直到這個時候，韓曉葵才發現，原來她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少之甚少，從十幾歲到現在二十七歲了，她都過著集體生活，每天宿舍，訓練，食堂，比賽，雖然在體校的時候也有文化課，但是韓曉葵除了可以說識字以外，沒有任何的知識和技能。她現在退役到了學校當體育老師，自己感覺特別膽怯，麵對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在體育課在中學裏沒有人重視，所以她就按照其他老師的方式，照貓畫虎地和學生們混在一起。好在韓曉葵性情隨和，同學同事們倒還喜歡她。

過去的韓曉葵，每天訓練十幾個小時，食量大得驚人，現在運動少了，食量可還沒有減，不到一年的工夫就胖了。韓曉葵很苦惱，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出現了： 他就是張可江。 張可江是新來的數學老師，從別的學校調來的，三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不算太高，但是身材健美，細長的眼睛炯炯發光，一頭深棕色的卷發很是特別，談吐優雅彬彬有禮，是那種讓人見了不能說沒有印象的人。隨著張可江一起調來的，還有關於他的流言：說是他離了婚，而且在原來的學校作風不好，故而不能再呆下去了，因為和本校的校長相識，故而轉來這裏避風頭等等，等等。盡管如此，張可江的到來，還是吸引了很多女老師的注意，數學教研室常常有女老師出出進進，也有些搔首弄姿地找各種借口和張可江接近。韓曉葵沒有去，她沒有任何借口去找老師們談話，因為她既不是班主任，又不承擔什麽主要科目的教學，更主要的是韓曉葵不善於和人交往，所以除了上課她基本上都在體育教研室裏坐著，看看書報，有時候也想過是不是學點什麽，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該學什麽好。下了班，韓曉葵就在宿舍裏坐著，同宿舍的另外三個女孩，都是新近分配來的大學生，她們和韓曉葵沒有什麽共同的話題，出出進進也是她們三個人一起，韓曉葵和她們沒有交集。韓曉葵感覺自己是茂密叢林裏的一棵小樹，在與不在並沒有人在意；有時候她也會想象自己是花園裏的狗尾巴草，從來沒有人看見自己，為此她有些自怨自艾，會有些傷感。偶爾，韓曉葵的腦子裏也會閃過蹉跎歲月，光陰流逝之類的詞，可是很快又在上課，吃飯，睡覺的循環裏把這些都忘了。

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叫石錦梅，今年夏天剛從甘肅蘭州畢業來北京，也是數學老師，張可江一來她就喜歡上了。雖然兩個人年齡差距不小，但是石錦梅對張可江喜歡到了幾乎癡迷的程度。每天回到宿舍，就和另外兩個女孩談論張可江，一起商量怎樣才能夠讓張也喜歡上自己。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像小燕子一樣，說到高興的時候忘乎所以。石錦梅忽然對曉葵說：“唉，你不會出去對別人亂講我們在宿舍裏說的話吧？”

曉葵對她們說的話一半聽見，一半沒有聽見，因為她正在看一本《大眾電影》，裏麵都是劉曉慶的照片和有關她的文章，劉曉慶是她的偶像，此時的曉葵一心都在劉曉慶那。她懵懂地抬起頭來看著石錦梅她們，用眼睛問：“你說什麽？”

三個人看著她的樣子都嘻嘻哈哈地笑了，其中另一個說：“看她那迷迷糊糊的樣！”曉葵也不理她們，繼續看她的大眾電影。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石錦梅一邊說來了來了，一邊去開門。門口站著張可江！

石錦梅的心就差從嗓子裏跳出來，她聲音有點顫抖地說：“張老師！快進來，進來！”

張可江站在門口沒有動，他問韓老師在不在。石錦梅聽見不是找自己，心裏酸酸地，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就用特別甜美的聲音衝屋裏麵喊了一聲：“韓曉葵，有人找你！”

曉葵依然迷迷瞪瞪地，好像剛從夢裏醒來，趿拉著拖鞋來到門口。看見張可江，她一愣：“張老師！您找我？”

石錦梅還想站在旁邊，等張可江和曉葵說完了話，她好再和張搭訕幾句。可是張可江拉了一下曉葵的胳膊，曉葵隨著他離開門口，朝樓梯方向走了幾步。張可江說話的聲音很低，石錦梅完全聽不見他說些什麽，隻好虛掩了房門回到屋裏生氣。不一會曉葵回來了，又坐到床上繼續看她的《大眾電影》。石錦梅他們幾個實在忍不住，都湊上來問曉葵張可江來幹什麽，曉葵頭也不抬地說沒什麽。這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平常對曉葵不怎麽搭理，這個時候也不好太過糾纏，隻好怏怏地各自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