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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原創——《大劫持》第四章 綁架

(2017-04-04 05:23:02) 下一個

4,綁架

我不明白亨特為什麽要停在這裏。突然從我們上方傳來談話聲,聲音低低的,但很清晰,是幾個華人在講國語。他們疑惑為什麽轉眼間一艘汽艇在眼下出現又消失。我們的艇因為藏在高岸凹進的地方,從上麵很難發現。我們等待著,傾聽著浪拍船梆的聲音和上麵時而嘈雜時而平靜的話語聲。

 

“管它呢!”一個北京口音的人在說話“咱們吊下個人去看看。”

我緊張了起來。亨特當然也聽懂了這句話,但他不緊張。他從艙底抽出一根棍子,是個可伸縮的金屬棍。他拉長棍子抵住旁邊的水泥柱,使小艇悄無聲息地向更深處滑動,漸漸使艇隱在了一個寬大的柱子後麵。但是船頭部分仍然伸在柱子外。亨特不慌不忙用棍子撈起許多水草樣的東西布置在船頭。不一會兒,水草加上一些垃圾漂浮物遮嚴了船頭。

 

被一根繩索吊下來的人降到水麵處停了下來,向裏麵張望,他的目光在這堆垃圾上稍做停留便移開了。我鬆了口氣,亨特反而露出警覺神色。

 

繩索很快上升了。亨特從衣袋裏掏出一個扁圓盒子,擰了擰上麵的鈕,之後用力把它朝右手的水麵遠處拋去。盒子在三十米外落水又浮出水麵,接著盒子裏冒出了煙,白色的濃濃的煙霧飄向我們這裏,不一會兒周圍都處在這煙霧中了。

 

亨特突然發動小艇,艇像箭一般躥出去。我們離岸高速行駛,向愛麗絲島靠近。回頭再看岸邊,那裏仍然籠罩在煙霧中。那幾個華人——監護華的保鏢們隻能聽到摩托聲,卻無法看清我們。

 

亨特這一係列舉動如此熟練有條不紊,展現了特種兵的素質,也很像個高級特工。我不無諷刺地想,亨特該不會是真實版的007吧?

 

我們的小艇悠遊地駛往愛麗絲島背麵。亨特拿出了那個跟蹤器,熒幕上有亮點移動,很明顯這是豪華小艇上傳來的信號,我們發現它駛向史坦頓島,便尾隨而去,很快找到了它——那個翹尾巴高級小艇已經泊在一個私人小船塢裏。船塢的背後是一座精致的獨立小樓。

 

華把自己的住處安排在史坦頓島的岸邊,確是個聰明的選擇。來往曼哈頓以高速小艇代步,方便快捷又安全,還可以避開人們的視線。但是亨特似乎技高一籌,他不十分費力便找到了華自以為隱蔽的巢穴。亨特說,當然這不是華唯一的巢。

 

亨特此時沒有仔細研究觀察小樓,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另一個方向——華的獨立小樓北麵的一個小水灣。那裏生長著茂密的灌木與高高的草幾乎連成了一片,綠油油的植物叢中有一棵粗大的枯樹隱現其中。亨特指著那裏說:

“有反光!”

 

我仔細觀察。從我們所處的位置看,果然發現枯樹的黑暗樹洞內出現反光,這很反常。但是在紛擾淩亂的自然環境中,天光明亮,這小小的光點居然能引起亨特的警覺,我著實有些詫異。換作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注意到這個小有異狀的細節。

 

亨特把小艇慢速駛向水灣,讓小艇輕輕滑入灣邊的平靜水域,借助灌木叢的遮掩我們接近了那棵枯樹。

“沒有人。”亨特朝那兒揚了揚下巴對我說。

那裏傳來了鳥兒歡快的唧啾聲。

 

係住小艇,我們登岸走過去。亨特在樹洞中發現了隱蔽極好的一組攝錄儀——小巧精致,偽裝很出色,隻是鏡頭的玻璃無法避免反光。這組小機器正對準華的小樓和船塢。亨特四下觀察,他相信周圍應當不止此一件。

 

該怎麽解釋呢?剛剛介入調查的我無從解釋。

亨特說,那組設備裏還有價格昂貴的遠距定向監聽儀,甚至可以從窗玻璃震動錄到談話聲。擁有這等裝置,又把目標對準華的是些什麽人呢?

 

“看來我們不孤單,有人同樣在關照華。”亨特自嘲地笑笑。“事情的複雜程度超乎想象,但也未必不是好事。”

這說法的含義我不清楚,但可以意會到這複雜趨向為亨特帶來了某種意外收獲。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亨特改變了接近華的方式。亨特和我兩人都化了妝。我戴墨鏡佩一副男式長發,在鏡子裏我都認不出自己了。亨特扮成一個拄拐仗的老人,戴一頂法式小帽,粘了上下須和連臏胡,僅露出的雙眼神采依舊,但偽裝的眼袋突出了老態。形象變化簡單而徹底。我們步伐隨意,閑似遊人地步入海狸餐廳平台,在鬧哄哄的酒吧台前穿過,落座在一個角落,遠離上次的座位。這個鍾點——周末下午五時——華依然像一尊雕塑呆在那個始終不變的地方,周圍三三兩兩閑蕩的家夥無疑是保鏢。

 

將近黃昏時分客人多了起來,霓虹燈在幾處閃爍。一群年輕人喧鬧地調笑著。人影晃動中,華的角落變得難以注目了。亨特突然向我使眼色,我定睛觀看,那邊已經不見了華的蹤影。亨特起身向外走,我緊跟上。這次亨特走的是一條奇怪的路線,從餐廳內一扇小門進入,幾經轉彎來到了距餐廳平台最近的一個街。我們倏然發現華正在街對麵,剛剛鑽進了一輛出租車。亨特招手截了另一輛出租車,我們開始跟蹤華。

 

華以這種方式走出來,而且是一個人獨行,很古怪。

華的車到達唐人街後,在一處半明不暗地的小樓前停下來,華在司機帶領下走進小樓。

 

外觀平淡無奇的小樓樓麵上隻有一幅牙膏廣告,陳舊的畫麵顯出斑駁的歲月痕跡。但是兩隻嶄新的大扒頭釘托在廣告牌下沿,看來這個牌子的主人有意在加固這幅舊得不成樣子的廣告。

 

亨特和我都注意到了這個不諧調的細節,我不得其解,亨特卻立判定,這是一間暗藏妓院,舊牙膏廣告隻是個暗示性的標識。如此說來,華的鬼祟出行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避開耳目,獨自尋歡。

 

我們不想進去,如果貿然闖入,不知會什麽麻煩。我們決定呆在斜對麵一間小酒館裏,隔窗守侯。亨特估計華不會長時間呆在裏麵。果然,不久就有了動靜。先是那個司機出來,走到出租車前把一切出租標誌全部拿掉,而後走出兩個人東張西望。

 

亨特說:“不好,華可能出事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兩個華人挾著華走出來。華被塞進那輛出租車後,車就啟動了。那輛車是朝我們這邊開來。亨特突然衝出酒館。我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亨特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像一個十足的酒鬼。他在街心迎著那輛車撲過去。開車的司機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老頭子嚇得立即煞車。亨特象是撫摸一個人那樣沿著車身摸了半圈,又突然大笑著後退,踉踉蹌蹌走開了。那輛車急急開動。我還看到車窗內一個壯漢伸出中指怒罵的神情。亨特的表演很出色,可是他究竟在做什麽呢?難道僅僅是為了就近觀察一下車內的人嗎?。

 

亨特督促我盡快前行,在一個街區之外我們找到了一間租車行。亨特急急地租了一輛別克轎車,直到我們把自己安頓到寬敞的別克車裏,亨特才舒了口氣,對我說:“開車。”

 

亨特掏出了一個帶熒光屏的盒子,還是那種跟蹤器,圖象上有亮點在移動。我明白了,亨特的醉鬼表演就是為了在那輛汽車上放置跟蹤器。亨特的兩次急智地施放跟蹤器手法真令人叫絕。

 

我按亨特的指揮,快速駕駛著。

“不必太快,它跑出我們的信號範圍。”亨特平靜地說,現在已經看不出幾分鍾前的緊張。

 

我發現亨特微微有些皺眉頭,可能是因為我們們駛近了一個空置的廢舊工廠區,這裏氣氛陰森。

 

亨特讓我繞道進入廠區的後麵,我們選擇了暗處停車。下車後我倆潛行進入亂糟糟的廠房內,不一會兒便聽到了對麵傳來的聲音。這不是腳步聲,而是一個粗粗的喘息聲,帶著哨音。我們看到了,是三個人挾持著已經被蒙上眼的華。華此時隻顧得上那樣大口大口地吸氣吐氣,好象在犯哮喘病。

 

亨特用手勢告訴我,我們倆分開迂回到他們身後,再見機行事。很明顯,亨特想把華從綁架者手中救出來。我找到了適當的位置,隱在一根大柱後麵,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幫人。我也發現亨特的位置比我更接近綁架者,已經接近到危險的程度,而且還在繼續接近。

 

我應當立即開始幫助他。我蹲下去隨手撿起一塊磚頭,朝遠處扔去。響動不大,但足以引起歹徒們的驚慌,他們齊刷刷地往那邊看。亨特借機迅速躥到歹徒中那個為首的胖子身後。亨特手中拿的是一個小啤酒瓶。隻見他把瓶口輕輕抵在那胖子的後脖梗上,大聲威嚴地說:“別動!”

 

我立即飛奔而出,借著衝力騰空伸腿,直踹高個子歹徒的膝關節側麵。他怪叫一聲倒地。可以肯定三個月內他不能行走了。可是這時第三個歹徒已經用槍指向我。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麵對槍口,難以言狀的恐懼彌漫全身,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然而那小子的槍口慢慢低了下來,最後竟把槍扔在了地上。這是因為被亨特震懾住的胖子在大聲喝斥他。我立即撿起那把槍對著他們。亨特已經繳了胖子的槍,此時我們已經擁有穩定的優勢。歹徒一個重傷兩個解除武裝。亨特取出副塑膠拷把他們拴在了一起,還把槍卸掉了彈夾。

 

我去救華,覺出他全身在顫抖,處在驚悸中。摘下他眼上的黑布後,他不肯睜眼睛。一張浮腫變形的臉上,竟然還掛著淚珠。

 

我們順利地救出了華。我啟動汽車時,亨特用手機打了911,說明有人在某地受重傷等等。真是菩薩心腸,他在愛惜生命這一原則上有一條嚴守的戒律,適用於所有的人,不論是否歹徒。

 

亨特打算去一家醫院,把樣似昏瘚的華交給醫生處置。但情況又有了變化。我們後邊有了尾巴——不知何時開始,一輛灰色Toyota始終跟在後邊,不遠不近。亨特與我換位,由他來駕駛。

 

在曼哈頓一條繁忙的車道上,那輛灰色車幽靈般地尾隨著。亨特看上去並不在乎,他熟練地掌控著方向盤,頻繁換線,近乎蛇行地急奔。我猜想他是有意引起交通警的注意。如果一輛警車來攔截,可以想象那個幽靈車會退避三舍。但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希望有警察來開罰單,他卻偏偏不來。

 

亨特把車轉入一條側街,突然拐進一個地下停車場,在昏暗的車庫裏亨特快速地拐了幾個彎兒,從另一個出口駛出去。這樣我們就甩掉了尾巴。

 

在一處樹陰下,亨特停車打開後門探身進去查看華的情況。他摸摸華的脈,又翻看了瞳孔,手法像個醫生。

“咱們回亨特堡吧,去醫院也許有風險。他的身體沒有大問題。”

 

我們掉頭回亨特堡,由我開車。一路上我十分注意觀察後方,似乎沒有可疑車輛。我說似乎,是因為不大有把握。有幾次我注意到後鏡中的車有些可疑,但轉眼又不見了。我沒有對亨特講這個情況,因為覺得自己有過敏。為了安全,我還是在接近亨特堡時顧意兜了幾個圈子,還在一個小巷中停了一會兒,才最後駛向目的地。我把車行至院內花園中最隱蔽處熄火。

 

華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躺了將近兩小時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這是確認自己真正脫離了歹徒之後的第一個動作。

 

“這是哪裏?”他問。

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費盡口舌對著緊閉雙眼的這個人講了近半小時,講我們救他的過程,講了我們是誰,講了這裏是亨特堡等等。我是按亨特的旨意與他講話,而且一切都照實講給他聽。但這一切都似乎是對牛彈琴,直至他睜開眼蠢蠢地問了這麽一句。

 

他的嗓音嘶啞,依然露著驚恐。

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相信他早已從我的喋喋不休中聽清了一切。果然,在他盯著我們看了幾遍之後,那個哆哆嗦嗦的身體終於平靜了。他慢慢坐起來,又慢慢站到了地上。此時不再像一隻病貓,漸漸還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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