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視覺動物,性感都是“看”出來的,很少有“聽”出來的,罕見有“感覺”出來的。島國愛情動作片廣受歡迎,秘訣隻有一個:揉合各種視覺衝擊,無盲點展示各種體態。所以,有臉控,胸控,腰控,臀控,絲襪控。變態的有戀足癖,看腳脖子。文藝的與眾不同,看鎖骨,看天鵝頸。
大多數男人至死都是這條道兒:視覺性感。所以在讀杜拉斯的“情人”時,開始這段話並不好理解:“我始終認識您。大家都說您年輕的時候很漂亮,而我是想告訴您,依我看來,您現在比年輕的時候更漂亮,您從前那張少女的麵孔遠不如今天這副被毀壞的容顏更使我喜歡。“
這麽寫女人,B格很高,過目不忘。但難免腹誹,杜拉斯老了糊塗了,自戀的狠。
有充分理由懷疑男作家能寫出類似的話。作為對比,我國偉大的詩經用一個男人的色眼把女人周身上下瞧了個遍:“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再比如,奇書金瓶梅開篇7個字:“二八佳人體似酥“, 一個”酥“字道盡媚態,還強調了該女子年輕,才二八啊。
男人真不長進,寫來寫去走不出小圈子。
那杜拉斯是不是用男人的口吻編織了一個謊言呢?也不像,沒準她的某一個情人真的這麽說過。而且,可以找到理論支撐的。現代生物醫學認為,性快感來自於大腦的多巴胺分泌。看清楚了沒,是大腦,不是下半身。
下半身隻是個開關,忽悠大腦分泌,快點兒,多點兒。開關很多,下半身是個肉眼可見的大開關,但並不是唯一。而男人的眼睛是下半身的藥引子,有了這個引子,藥效翻倍。
可是,可是,條條大路通羅馬。能刺激大腦分泌的或許還有其他。
不妨揣摩一下杜拉斯同學的匿名情人。他跟杜拉斯不算熟,至少她對他沒太多的記憶。他最多是個露水情人,很可能隻有單相思。他看到過她年輕時的美,少女嗎,哪有不美的。但是,他很敏感,透過皮相,他看到了她更多的內在:有趣,熱烈,恬靜,舒適,有形的柔軟,無形的剛硬,甚至,某種消融一切黑暗的power。
她把如此眾多的內在揉合在一起,附著到皮相,成為一種神情,一個回眸,一次抬手。
多年以後,他看到了她的神情回眸抬手,依然和年輕時一樣。也許不太一樣,更大,更強,那些內在醇厚了,添了更多的層次,讓回味又多了幾分。
他已經不年輕了,動物般的性經驗足夠多,視覺刺激的邊際效應足夠小。一瞥之後,自動腦補多年前對她的性幻想,心理上喚起年輕時的衝動。這個衝動已經不需要經過下半身周轉,直接開啟大腦的多巴胺。他忍不住了,脫口而出的當眾讚美。
杜拉斯笑而納之。回家後就記在小卡片上了。
有說,皮相在外,性感在骨。也許最高級的性感不著於形,是soul的輻射。
能收到這種輻射的也隻有某些稀有的老男人,他們敏感,千帆過後,去皮除骨,直接觸摸到她的不可言說的無形,用 經驗加成 +視覺閃回+意識重構+心理觸發,衝動了一次高潮。
TA已經不需要眼睛了。
TA已經不需要皮相了。
寫的真棒,雖是小品,但有深厚的滋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