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十月一,上午十點,內蒙和新疆交界安靜的小鎮,流沙鎮,蕊姐菜館。
三十歲左右的老板娘,肖蕊卿正忙前忙後的在招呼著不多的客人。每年隻有這樣的時刻,她的菜館才有些生意,招待遠道而來路過的遊客。
一身穆斯林打扮的四十歲左右男子悄悄走進,目不斜視,徑直向深處走,隨後安靜的坐在角落一張空著的桌前,放下背著的個帆布包,等待著。衣服陳舊,臉上皮膚黝黑且灰塵噗噗,似乎從來沒被認真洗幹淨過。
肖蕊卿走上前:吃點什麽?
隨便。男子漫不經心,語氣輕鬆,隨和。
隨便是什麽?她問,盯著他的眼睛。
來點最拿手的兩個菜,再來碗麵。
已經走開幾步遠的肖蕊卿沒有回頭,聽見男子又說:再來杯溫水?
不一會,一位年輕女子送來溫水。男子接過水試了試溫度,隨後從衣服口袋裏拿出藥瓶,取出兩片放進嘴裏,再喝了口水吞下,非常的專注。
看上去在聚精會神忙乎的肖蕊卿,眼角卻一直在盯著這個剛剛到來的男子:從外表和說話的語氣看,皺巴巴的衣服和看上去永遠洗不幹淨的臉盤,微微的膻味和黃黃的牙齒,確實是非常普通,她見過太多。可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神,也實實在在的暴露了他的與眾不同。
再高明的偽裝,還是會被難以撒謊的眼神暴露!
吃完飯已是上午十一點十五分。
男子付錢離開,走向大街,走過好幾個旅館門前“有空房間”的豎立告示牌,不久後在一個相對安靜的小旅館前放慢腳步,慢悠悠若無其事的向四周瞄了瞄,走進去。街道兩旁都是些大同小異的三層樓房,多數的將一樓用作零售,二、三樓用作旅館或者辦公、住人。
有房間嗎?他對在前台站著的年輕女子說。
門前沒有“有空間”的告示牌,通常意味著沒有空房。大家都知道。
有,什麽樣的?服務員很客氣。
有幾個?先看看好嗎?一邊說,一邊遞上身份證同時帶出隻國產廉價手機。女子快速的登記,他則熟練的使用手機付費,完成程序。
隨後,登記為捷訊·馬哈穆德的他,跟隨年輕女子走上樓梯,漫不經心的看了幾間,在其中一套站在窗前向外看了幾眼,覺得不錯:就是它了,先住一天吧?
服務員走後,他從隨身背包袋裏拿出件外套換上。兩者差別不是很大,隻是稍微幹淨點。隨後他一邊向外走,一邊不經意的在身上和周圍,噴灑著香水樣的水霧。
旅館牆上的時鍾,指向十二點四十。
夜色朦朧的時候,男子回來,步伐慢悠悠。他走進旅館,依然是目不斜視,甚至沒有向正看著他的前台女士打招呼,慢步徑直走向樓梯,進入自己所住的二樓房間。
牆上的時鍾指向六點三十五。在客房門前,男子遲疑了會兒,從口袋裏拿出一雙墨鏡戴上,再用鑰匙打開門,身後不長的樓道裏,安安靜靜的沒個人影。走道上,也看不到有安裝的監控攝像頭。這裏,更像是個民宿旅館,普通,簡單,廉價,很適合他的身份。
開門後,男子慢吞吞的向前走著,眼神仔細的向四周掃描,鼻子在冒著細微的深吸聲。
一切,似乎都和離開時沒差別。但他明白有人來過,而且是高手。從墨鏡看,地板上清清楚楚的出現幾對腳印。他的麵部表情沒有變,即使你站在他的對個緊緊地盯著看,也像什麽都沒發生。他吹起口哨,心情快樂的將墨鏡收起放入口袋,走出房間走向盡頭的走道,再通過樓梯走向三樓的餐廳。
在那裏,他要了點穆斯林愛吃的特色菜肴,獨自埋頭津津有味的吃著。
餐廳裏隻有十幾個會餐的客人,有兩桌,幾個男人正在高聲的猜拳、喝酒。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六點十分,晨霧蒙蒙。
離開小鎮向東,空曠的公路上,迎著清晨的朝陽,背著背包的捷迅快速的向前走著,像個孤單趕路的背包客,吹著口哨,身後響起當地穆斯林男子喜愛的樂曲。
草原的溫差較大,早晨的晨霧中是一股股追著尋來的寒流。十幾米的能見度,看不見一個其他的人影。前麵幾十米外是個小山包,擋住了公路向前延伸的視角。接近山包拐彎時,他聽到時斷時續的喊叫聲,低沉卻竭嘶底裏,在安靜的清晨顯得異常怪異。
他快步向前走去,不遠處有三個穆斯林打扮的男人在那,手忙腳亂的正在對付著,躺在地上的什麽人。跑步走近後他很快看清:地上正在掙紮的是位漢族打扮的女性。
放開她!捷迅吼道!聲音不是很高,卻擁有足夠的穿透力。
三個男子突然安靜下來,齊刷刷的將眼光射向捷迅,像高強度的精準激光炮彈。
管閑事?不想活?其中一個大胡渣大個子男人用不高的語調,充滿殺氣的說。
女子的上衣已被撕開,正冒著熱氣。說話的大胡渣男子正在試圖撕開女子的褲子。另外兩名個子小個等級的男子,各自依然壓著女子試圖反抗的雙腿。趁著捷訊吼叫,大胡渣男子將注意力轉向的功夫,地上的女子加大了掙紮的力度。很顯然,她的反抗沒有絲毫效果,自己整個身子被三個男人壓得死死的無法動彈。說話的大胡渣男子轉頭看了看她,隨即狠狠的扇了正在掙紮的女子一記耳光,女子剛才還在反抗的頭顱耷拉,昏了過去。
隨即大胡子男子站起來,扭扭頭,活動活動著筋骨,伴隨著骨骼咯吱咯吱的響聲,就像電影裏的武功高手,做著格鬥前的準備。另外兩個男子也站起來跟著,在左右後方不遠處以三角形布陣,有樣學樣,倒像兩個小醜。
一直用眼光緊盯著的捷訊,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看上去,對於來自大胡渣的威脅,他似乎沒有絲毫的感覺。
第一招,大胡子飛跑而來,猛虎撲食,快速凶狠,卻被捷迅輕易的一閃身躲過,看上去是僥幸。大胡子回過身,一個鐵腿掃地,比剛才那招還凶狠、快速,捷迅輕輕一跳又躲過。
此時的捷訊,與其說是在格鬥應招,不如說像喝醉酒的濟公,想站穩卻又力不從心,和剛才走路時的穩健完全不同。
輕巧,穩健,敏捷,卻像個醉漢,捷訊的肢體語言刺激了大胡子驕傲的神經。他隻猶豫了瞬間,隨即使出第三招空中飛雷,一陣快拳向已經騰空的捷迅中部打來。按理說,已在空中的捷迅是沒法躲過這個地空組合的。哪知,捷訊在跳起後從空中飛來踢腿,以攻為守,正好擊中攻擊者的麵門,避開了打來的快拳。大胡子作為攻擊者,向後倒退了好幾米遠。正要摔倒時,被後麵趕上來的兩個男子扶上。
隨著“上”的一聲高喊,三對一開始了混戰。才幾分鍾的功夫,三個人一次次的隻有被打的份,很難有還手之力,最終隻好選擇逃走。捷訊沒有去追,他拉了拉還在背上背著的背包。
捷迅扯扯衣服拍了拍,似乎在彈掉灰塵整理妝容。隨後快速走上前,扶起地上躺著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女子。他已看出,她就是鎮子上蕊姐菜館的老板娘。
他的臉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像黃土高原上那隨處可見的丘陵,歲歲年年,風吹雨淋,除了春天些許的綠色和冬天微微的白裝,難有多少變化。
他試了試女子的呼吸,脖子上的脈搏跳動,又翻開眼簾看了看,隨後扛起女子,撿起不遠處丟失的女式包包,向剛才來的方向回走,一直來到蕊姐菜館。菜館的門還鎖著,他又從女子女式手包找出鑰匙,開門後將她放在沙發上,再找杯水,放在她麵前的桌上。
牆上的掛鍾指向六點四十六,他已能感覺到窗外射來的太陽光的溫暖。
(2018年10月初稿,《代號鬼影》第一章。版權所有,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