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寫在父親逝世三周年母親逝世九周年之際
一眨眼父親去世三年，母親也走了九年了。時光飛逝，九年前，母親去世在我內心掀起了狂風驟雨的波瀾，那種痛是刺骨的，尖銳的，無法碰觸的，久久不散的。三年前，父親走後，我心中的痛不再是掀起狂風巨浪，每每想到父母，心中隻是一片陰雨，泛起傷感、茫然與無奈。再後來，心中已經釋然。時間是冷靜的，教會我學習接受。生命就是一段不歸路，父母隻是跨過了人生的終點而去到了的另個時空。接受生命的終究離別吧。感恩父母曾經給予我們的溫暖，支持和歡樂。回首往事，一切依然曆曆在目，並不會隨著時間而逝去。而是組成了我們生命的每個瞬間，累積成為了我們的生命財富。
父母結婚時，母親才19歲。在那樣花季綻放的青春時光便做了母親。即便生我的時候也才22歲，她生命中最美妙璀璨爛漫的日子，全部都給了我們兄妹4個。回想我幼時的母親，梳兩個大辮子，明眸皓齒，柔弱纖細，在那個樹上開著白色梨花，結著核桃的銀行大院，我記憶中的母親，要麽在前院的辦公室裏對賬單，打算盤，數鈔票；要麽在院子裏開會學習；要麽在後院裏，納鞋底，做布鞋，修補衣服。那個年代，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家務占據了他們除了工作學習開會匯報後所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幸運的，有親愛的姥姥姥爺幫著她看孩子做飯，減輕了她年紀輕輕就做了母親的負擔。母親的青春就是這樣度過的。
那時的父親在外地，不常回來。銀行後院的那個宿舍，簡單單放著一張床，被子和櫃子。後院住了十幾個和母親一樣青春的同事和一群和我一樣大小的孩子，每年到了年終的時候，便是一個熱鬧的日子。銀行到了一年一度的盤點日，母親和同事一直加班到晚上的12點，廚房會準備一點餃子，在子夜時分和大家一起來分享。而我就趴在那裏強撐著不上床睡覺，為的就是也能吃上幾個餃子。記憶中他們開會上班的時間非常久，但畢竟都是一群年輕人，記憶中母親的青春歲月，還是歡樂的，和諧的。自然，人都有不順心的時候，但母親天性隱忍，不願與人起爭執。銀行右排住房的背後，有一排槐花樹，母親遇到不開心的時候，便會一個人靜靜在那裏坐一坐，看看天，然後又回去繼續如常的生活。在母親去世的多年時間裏，每當悉尼白色槐花盛開，我都會想起那個歲月，在藍天白雲的天空下，桃紅梨白瓜果滿枝銀行小院裏，住著我充滿著青春美麗的母親。
母親是個努力上進的人，不管是在早年的銀行工作，還是在後來的醫藥公司上班，她都是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模範工作者，獲得無數的獎勵獎章。即使到了退休年齡，依然被公司返聘回來發揮餘熱。她最後的日子裏也忘不了照顧家人。我難忘，在她生病後，我回國看她時也生病了，她拖著病軀下廚房給了我煮了一碗酸湯來助發汗。這是我吃到的她最後的親手做的飯。她的一生簡單平凡，質樸無華，不求索取，唯有奉獻。
年輕時的父親一直在我們兄妹心中是有距離感的，他是威嚴的。和那個年代的很多父親一樣，孩子不聽話，做錯事，會動手打。他們奉行粗糙的教育方式，認為男孩子就要遭受磨礪才能成為有責任有擔當，對社會負責的人。他的教育簡單直接，兄弟們對他都有敬畏感。但父親對我一直很溫和，顯示了他內心深處柔軟的一麵。我也會惹他生氣，他會罵我，但絕不動手。有一次我和他起了爭執，他狠狠的訓了我。但他隨後出門買了一隻我最喜歡吃的烤紅薯，回來默默地放在我的麵前，也不說話，以他的方式來表示和解。他們這一代不會和子女做深度的交流，他們的愛就是生活上的關心奉獻和做錯事情的嚴厲訓斥。
年長後的父親喜歡下廚。他最拿手的是大燴菜，紅燒肉，各種麵食，包子餃子。以前父母都上班，他單位離家近，隻要他早到家，一定是做大燴菜。媽媽曾說每天下班都要盡量早回家，就是為了避免讓他日日做大燴菜。父親一生生活簡樸，對這些家常菜百吃不厭。他的幸福感來自於可以在廚房叮叮咚咚地剁肉餡，可以把麵揉的光滑細膩，把肉燒的紅亮軟爛，一家人可以老老少少，熱熱鬧鬧的圍爐吃飯。他喜歡家裏有煙火氣，因為這樣的家才是溫暖的。年輕時飯桌上是他上課的時間，年幼的我們個個噤若寒蟬，匆匆地扒完飯便離桌而去。年紀大後他不大隨意發言了，比較在意餐桌上的氣氛了。他喜歡聽我們誇他菜做的好吃，肉燒的美味，這種肯定讓他慰藉，給他溫暖。最後一次在悉尼的時候，嘉嘉誇他做的餃子好吃，於是在以後幾天的每個早晨，他外出鍛煉回家後，便開始和麵剁餡做餃子，他的意識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就要讓他們天天能吃到。那些天，我又看到了我小時候那個天天做大燴菜的爸爸。他的愛如他的人，簡單直接，樸實無華。
在父母的心中，送給社會一個自力更生，正直善良，感恩圖報的人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才是對社會的負責。他們希望子女對社會和家庭有責任有擔當。所以，每當他看到兄弟們熱心的幫助他人，資助貧困孩子，他總是很欣慰，很驕傲。那年在悉尼，當他聽到新西蘭基督城發生了地震，他很關切的問我“捐款了嗎？新西蘭幫助過你，不能忘啊！”
過一個樸實無華的生活，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今天，可以告慰父母的是：你的兒孫們，雖然都過著平凡簡單的生活，但都宅心仁厚，純真善良。您們的溫暖純良在我們的血液裏流淌的，天地有靈，我知道您們在另個時空，您們的靈魂永伴，生命永存！
2019.1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