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記者李章軍 新華社記者張嚴平 楊迪
見到她,已是一尊定格的美麗:黑黑的眸子,彎彎的眉毛,溫婉的目光,粲然的笑容,碎花布衣之上的脖頸處係著一條紅色的絲巾。
這是一個一生都癡愛楓葉紅的女子。
有人說她柔媚似水;有人說她大氣如山。有人喊她“瑛兒”;有人稱她“王哥”。她多情善感,眼裏常含熱淚,每一個父老鄉親的疾苦都讓她心痛;她亦有拍案而起的俠氣,哪怕麵對權高位重者,隻要損害人民群眾的利益,絕不退讓。
她對自己共產黨人的信仰無限忠誠,就像當年用鮮血和生命澆灌了她腳下這片巴山熱土的中國工農紅軍紅四軍男女將士們,她是他們無愧的後來者。
在她生前自己設計的一方小小名片上,我們看到了爛漫如霞的巴山紅葉,一行娟秀的小字透著生命的氣質跳躍在紅葉之間——中共南江縣委常委、紀委書記王瑛。
驀然低頭,有淚落下。
她有紅葉的風骨,不懼霜打,在黨和人民利益的防線上傲然挺立
王瑛隻有1米54,瘦瘦小小的,但在紀委書記這個鋼鐵般的職位上,她讓人見識了小女子的骨頭有多硬。
2003年3月24日,南江發生一件震動全縣的大事,一名在掃黃中被拘留詢查的年輕女子在縣公安局某派出所留置室上吊自殺。案子經有關部門迅速了結。一個月後,一封舉報信轉到縣紀委,舉報派出所某民警在辦案中玩忽職守致人死亡卻逍遙法外。
任縣紀委書記剛滿一年的王瑛,被推上風口浪尖。
“馬上調查。”她毫不猶豫。
事情很快現出端倪,這竟是一起涉及多個部門、背景複雜、且連帶縣公安局個別領導有製造偽證、隱瞞真相嫌疑的重大案件。
紀委內部有人建議,應付一下算了。
王瑛出語否定:“有後台有背景的更要查!既然老百姓有反映,我們就要查個水落石出。”
“敢查這個案子,你幾爺子不想活了!”一時間,縣紀委八麵臨風,指責、謾罵乃至威脅接踵而來。
王瑛毫無畏懼:“邪不壓正。我們是正義的,不怕!”
那些日子,王瑛和她的戰友們一道,如同百米衝刺,日夜奮戰,曾連續5天5夜沒有睡覺,吃住在辦公室,與主要涉案人員反複談話,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
她的壓力是人們難以想像的。在一次向縣委常委匯報案情的會議上,一位領導黑著臉當麵指責她不該查這件案子。她無法沉默,揮手朝桌子重重擊去……
回到辦公室,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完,抹幹眼淚衝出一句話:“人生就是要蕩氣回腸一回!”
王瑛不是孤軍作戰,她的身後有各級紀委組織的堅強支持。最困難時,巴中市紀委專門派出力量對所有辦案人員暗中保護。
真相終於浮出水麵:案發當天,拘查年輕女子的一名民警因接受他人吃請,違反規定將被拘人一人留在留置室,導致這名女子上吊自殺。案發後,縣公安局個別領導為不影響爭創全國優秀公安局,隱瞞了當事民警擅離職守的事實,指示下屬做了出警的假證。
最終,十多名涉案人員全部受到法律的製裁和黨紀政紀處分。
紀委書記的職責,就像一方礪劍石,將王瑛的鋒芒越磨越銳。她對身邊的同誌坦言:“紀委是幹什麽的?紀委就是為純潔黨的隊伍、永葆黨的戰鬥力而衝鋒在前的尖刀兵。作為一個紀委書記,不辦案就是失職;作為一個紀檢幹部,不辦案就不配在崗!”
幾年來,王瑛直接牽頭辦理疑難案件、典型案件50多起,為國家挽回經濟損失近1000萬元。她先後被四川省紀委、省監察廳表彰為“辦案先進個人”,被中央紀委、監察部表彰為“全國紀檢監察係統先進工作者標兵”。
王瑛不止一次說過:“我知道我得罪了很多人,但誰叫我是紀委書記。我對得起黨和人民的是:我從沒得罪紀委書記這個稱號!”
她有紅葉的眼界,天高地闊,以超前的工作為黨凝聚起萬千力量
王瑛去世後,有一個曾被她斷了大好前程的人為她守了整整一夜的靈。他叫柳昆。
10年前,柳昆作為一名公安民警,曾因為打黑英勇榮獲南江縣十大傑出青年。10年後,在2003年 “3·24”案件中,他作為當時縣公安局副局長負有連帶責任,受到行政撤職處分,33歲,跌入人生低穀。
王瑛對身邊的人說:“懲處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教育和挽救幹部才是我們的天職。柳昆本質不壞,是一時糊塗走錯了方向,我們有責任教育挽救他。”
那是柳昆受處分後第一個春節前的晚上,王瑛來到他家,柳母冷若冰霜,柳昆垂頭漠視。王瑛朝向老人說:“我們都是做母親的人,如果你是那個死去女孩的媽媽,你怎麽想?”她又朝向柳昆說:“錯誤隻屬於過去,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要努力!”母子倆哭了。
不久,柳昆響應縣委號召,主動申請下放到條件艱苦、經濟落後的觀音寺村做駐村幹部。4個寒暑秋冬,他帶領這個村修公路,建學校,安電話,養黃羊,種板栗,幹出了當地老百姓夢想多年的事。
4年裏,王瑛每年都要到觀音寺村檢查、暗訪柳昆的工作,每年年終都要組織縣紀委、監察局全體幹部聽取柳昆的工作匯報。有一年8月,一場大雨過後,柳昆正在村民的房頂上架電話線,忽然看到一輛載客的“摩的”歪歪扭扭進了村,後座上下來一個人,一身泥一身水,抬起頭來竟是王瑛。原來她下鄉檢查工作,特意繞道這裏看看柳昆的情況。此時她已經重病在身,臉色憔悴。“王書記……”柳昆一語未落,淚如雨下。王瑛笑笑:“我莫事,你好好幹!”
柳昆連續3年被縣委表彰為優秀駐村幹部,2006年7月1日,又受到巴中市委的表彰。當天下午,他收到王瑛發來的短信:“大姐祝賀你,真的勇士是跌倒後爬起來繼續前行的人!”
幾年來,王瑛教育幫助的受過處分的黨員幹部有50多人,其中5名成績突出者重新走上了領導崗位。
作為黨的一級紀委,如何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範機製,將錯誤的東西遏止在萌芽之中,是王瑛更為努力的。
2002年,南江縣發生兩起損害經濟發展軟環境的案件,致使3名客商撤資。王瑛經過調查,創造性地提出了紀委工作服務社會發展的“五個零”工作方法:
——建立投訴中心,為民服務零距離;
——召開專題聽證會,幹群關係零隔閡;
——開展“三最佳”(最佳執法單位,最佳執法領導,最佳執法人員)創評,監督監察零空當;
——評選誠信先進,再塑形象零起點;
——實行投訴查結製,案件查處零擱置。
“五個零”的工作方法實行3年間,南江縣招商引資9.8億元,56家外地客商相繼安家落戶。
2006年,王瑛發現群眾反映村社幹部的信訪舉報占到全縣信訪量70%,為此她提出在全縣各行政村設立村級黨風廉政建設監督員製度的設想。這一製度實行後,村級信訪案件占全縣案件的比例下降到32%。
王瑛就像一位拓荒者,在紀委工作的領域,以忠誠與智慧奮力開辟出一片片理想的綠洲。
她有紅葉的深情,俯首朝下,人民群眾的冷暖疾苦是她不舍的牽掛
在南江,有一群“背二哥”,他們曾是王瑛最放不下的人。
“背二哥”是大巴山特有的苦力人,終年靠給人背運貨物為生。“背二哥真辛苦,長年在外難落屋,吃的‘筒筒飯’,走的‘閻王路’,動步唱路歌,停腳打杵杵,背壓彎,汗流枯,日頭背進又背出”。好唱山歌的他們,早年的歌裏唱出了字字辛酸。
然而,落腳到南江的“背二哥”做夢也沒想到,在這裏,生存條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們有了自己的賓館,自己的餐廳,還常有人來講課,講的都是讓他們心裏亮堂的實在話。
這一切,都與王瑛有關。
55歲、做了十多年“背二哥”的廖慶和,一直忘不了2004年冬天的一個晚上,累了一天的他,像往常一樣把頭鑽進竹簍,蜷縮著身子,下身蓋了一條破棉絮,睡在了縣城紅星橋旁的馬路邊上。蒙矓中,他感覺有人把棉絮輕輕地往上拉了拉,睜眼望去,是一個戴眼鏡的女子。他想是個好心人吧,沒說什麽,又閉眼睡去。沒有想到,一年以後,廖慶和參加縣工會組織的農民工培訓,竟意外地看到了那個女子,她微笑著走過來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問旁邊的人,這女子是工會的服務員?人家告訴他,那是縣紀委的王書記,也是縣工會的主席。他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之後的事情,是他一點一滴體會到的。
王瑛的心裏把“背二哥”看得重,到處為他們說話,跑前跑後為他們解難,最終在縣委的支持下,辦起了 “背二哥”公寓,他們這群一年四季睡街頭的流浪漢晚上終於能在屋子裏睡覺了,一人一晚隻收5角錢,缺口的費用由政府補貼。不久,又辦起了一家專供“背二哥”吃飯的餐廳,一頓飯隻要2元錢,有葷有素,憨厚的“背二哥”為餐廳起了一個直抒胸臆的名字——“感恩餐廳”。
王瑛經常晚上去給“背二哥”們上課,給他們講“要進得來,留得住”,要“先富腦袋,後富口袋”,要“自尊自強,堂堂正正做人”。
在街頭,我們意外地聽到廖慶和唱起在“背二哥”中流傳的新曲,蒼涼高亢的音調透著重生的喜悅:“進城幹活十多年,沒想到黨的政策這樣寬,建了‘背二哥’好賓館,隻花半元錢,又有水來又有電,開水丟在枕頭邊,服務周到真齊全……”
王瑛出生在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小金縣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她對人民群眾有質樸的愛;巴中這片浸透了紅軍鮮血的熱土,更為她的愛融入了一種信仰的力量。她說:“盡心盡意為群眾做事,是我們黨員幹部的天職。”
她曾為一個全家5口擠在30平方米房子裏的抗美援朝老兵,上下奔波,四處“化緣”,購置了一套90平方米的新房。
她曾為一名無錢讀大學的農村女孩黃霞一次掏出了3000元的學雜費。之後每一個月,黃霞都會收到王瑛寄來的500元生活費。直到她去世,這筆生活費依舊按月寄到。原來,她把自己榮獲“全國紀檢監察係統先進工作者標兵”得到的2萬元獎金,專門在銀行為黃霞開了一個賬戶,去世前她把存折鄭重委托給了縣紀委的同誌。在南江工作11年,王瑛先後資助了12名貧困學生。
她曾為住房與耕地被一條大河隔在東西兩岸、隻能赤腳過河到對岸種田的洋灘村村民圓了幾代人的夢,20多天建成了一座橫跨東西兩岸的鐵索橋。當地農民在橋頭一塊大石頭上雕刻了三個深情的大字——“連心橋”。
……
在人民群眾的心裏,王瑛就像一縷陽光,一陣春風,她來了,就會留下溫暖。
她有紅葉的操守,風塵不染,認定自己隻是一個人民權力的保管員
王瑛做官多年,手中的權力,一塵不染。
她有個親弟弟王勇,一直在阿壩州一個條件艱苦的基層林業站工作,弟媳婦下崗在家,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王瑛任南江縣紀委書記後,王勇似乎看到了希望,給姐姐打來電話:“姐,你把我調到巴中去工作吧,在阿壩實在太苦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你要安心工作,調動的事有機會再說吧!”
這個機會卻一直沒有出現。
最難忘那年,父親去世,臨終前握著王瑛的手:“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弟弟,你要好好照顧他啊!” 王瑛含淚點頭。
然而,她依舊食言了。
王瑛的內心不苦嗎?苦。哪個姐姐不疼弟弟,哪個女兒不願成全老人遺願?但是,當要圓滿這種親情便要動用手中的權力時,王瑛退縮了。
她曾對在巴中市機關工作的丈夫張勇說:“我們手中的權力都是公共權力,是人民群眾讓我們保管的,我們隻是一個保管員。如果用權力謀私利,就是對人民的背叛!”
她的弟弟始終沒調來巴中。同時,丈夫的弟媳王雪梅也下崗多年。丈夫的弟弟找到嫂子,希望走後門給雪梅找個工作。王瑛搖搖頭:“不是嫂子無能耐,也不是嫂子不幫忙,隻因我是一名紀委書記。比起許多更苦的群眾,你們還沒有到那種揭不開鍋的地步,如果給你們走了後門,麵對那些群眾,我心裏不安啊!又如何去監督其他幹部呢?”
王瑛把對家人的愧疚壓在心底。每逢過年過節、學校開學,她總是從自己不多的工資中擠出一點錢或買下一些生活用品,送給兩個弟弟、弟妹和他們的孩子。
王瑛去世後,王勇從阿壩趕來為姐姐送行。當看到姐姐靈前鮮花如海、挽幛如雲,他從心底懂得了姐姐。他跪在姐姐的遺體前痛哭:“姐姐,過去我讓你為難了,你原諒我吧!姐,你是對的!”
在南江,王瑛常去位於城中心一個叫“紅四門”的地方站一站,它是當年紅四軍73師血戰後勝利入城的地方。青色條石交錯砌成的拱形石門上,至今可見紅軍鏨刻下的標語口號。她對一位朋友說:“‘紅四門’是一種洗禮與鞭策,在這片土地上做紀委書記,一步腳印也不能歪!”
每一個細節的東西,在她都是一種無聲的表達。
她在南江本可以租一處條件好的房子,可她堅持住在職工舊宿舍樓裏,脫落的牆皮用白灰刷刷,破了洞的窗戶用報紙糊上,一張鋼絲床用到她去世。
她的裝備總是很“寒酸”,當別人都在用高檔手機時,她用的還是一部舊話機;當其他部門轎車換了一輛又一輛時,縣紀委的一部老桑塔納仍在使用;當別人用高檔筆記本電腦時,她用的還是聯想第二代產品。2008年,有職工提出更換電腦、買一輛新車,王瑛專門召開幹部職工會,她說:“紀委是執法的,如果我們去跟‘風’,其他單位更會跟‘風’,隻有我們帶好頭,不良風氣才會被遏製!”
她生病住院,一家企業的負責人來探望,說什麽也要留下5000元錢,以感念她在企業遇到困難時為他們排憂解難。王瑛說:“你們來看我,是我最大的慰藉,送錢反而是加重我心靈的病痛。你們還忍心給我錢嗎?” 企業的負責人隻好收回錢含淚而去。
拒絕一切用權力謀取私利的王瑛,寧願自己承受生活的重擔。
幾年中,她的丈夫、母親先後得病,兒子又考上大學,加之她平日裏幫助人也多,日子常捉襟見肘。2006年,成績優秀的兒子被學校送往國外一所大學交流學習,生活費用提高不少。為了節省開支,她為兒子托運了全部的舊衣服,以及一把菜刀和一把理發的剪刀,讓他平日裏做飯理發自己動手。但這依然不能填補費用的空缺。無奈之下,王瑛背著所有的人,悄悄到一家信用社貸款了8萬元錢。半年後,信用社捎來話,問她是否還點本金,不然一年的利息太高。她問:“利息有多少?”回答:“6000元。”她沉默半天,說:“實在沒錢,我先還利息吧。”去世前夕,她把這件事記在了本子上,以期家人將來把錢還上。
小小紅葉,生之高潔,所以璀璨,一如王瑛。
她有紅葉的不朽,雖死猶生, 以生命最後的燃燒詮釋了一個紅色的靈魂能走多遠
還有什麽比選擇死亡的方式更能表達一個人對生命的態度?!
王瑛的選擇是——“就是倒下了,也要倒在崗位上。”
2006年7月,南江遭遇特大旱災,王瑛冒著酷暑在抗旱一線連續奮戰十多天,幾次昏倒,隨行的同誌強行把她送進醫院。檢查結果震驚了所有的人:肺癌晚期。醫生斷言,她的生命最多還有半年。
兩天兩夜,王瑛沉默不語。
兩天後,她終於痛哭了,麵對丈夫與摯友。
哭完,她說了一句話:“我要創造奇跡!”
從此以後,人們再也沒有看到她流淚。
一次次化療,一次次抽胸水。血管萎縮,手背潰爛,惡心嘔吐,頭發脫落……她一聲不吭全挺下來了。
剛剛結束三個療程的治療,王瑛堅持出院。臨走醫生叮囑她回家好好休息,幹自己最快樂的事情,她點點頭,回到了紀委書記的崗位。
巴中市委得知情況,準備給王瑛安排一個輕鬆點的工作,既可減輕她的勞累,又可以解決她的正縣級待遇。王瑛謝絕。她對市委書記李仲彬說:“我知道我沒有多長時間了,幹一天算一天。我熱愛紀委工作,我要在這個崗位上堅持到最後。至於是否正縣級,我不在乎。”
當死亡逼近,王瑛以百倍赤誠的心去擁抱她鍾愛的工作。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爆發,到重慶新橋醫院接受化療還不到一個星期的王瑛,不顧醫生勸阻,提前出院,第二天一路顛簸500多公裏趕回南江,立刻帶領縣紀委的幹部奔赴救災一線。
南江縣有48個鄉鎮受災,受災人口達44萬多人,是全國地震重災縣之一,監管好抗震救災物資是王瑛最牽掛的事。她對身邊的人說:“這些錢和物資都是用來救命的,出了問題,我們就是犯罪!”
她連續召開會議,組織討論製定了《關於嚴明抗震救災資金物資管理使用監督的紀律規定》,麵向社會公開招聘17名義務監督員,縣紀委、監察局落實專人24小時接訪,並在重災鄉鎮集中設立現場投訴點,調查核實群眾反映的問題。八廟鄉有群眾舉報,鄉幹部在救災款上做“手腳”,王瑛立刻派人查處,這個鄉的黨委書記、鄉長、副鄉長等4人全部被撤職。
這一時期,王瑛直接批示處理有關抗震救災信訪舉報36起,解決群眾具體問題14起,確保了國家發放給南江縣的上億元資金、成千噸救災物資及時發放到受災群眾手中。
縣監察局副局長何勇至今忘不了王瑛送他們抗震救災物資檢查組下鄉的情景。那時的王瑛由於連日高強度工作,病情加重,車子一路走她一路咳嗽。實在堅持不了,就停下車,咳嗽稍緩一些,再接著走。就這樣,近3個小時的路停了四次。每到一個村,她都千叮嚀萬囑咐,到達最後一站燕山鄉時,王瑛交代完了,臨上車又回身抓住何勇說:“每人每天10元錢1斤糧,一定要發放到群眾手裏啊!”
站在生命的軌道,已經聽得見死亡腳步聲的王瑛,此時幾乎是在與死亡賽跑,她渴望在有限的時間裏,為黨和人民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在大壩水庫危在旦夕的抗洪現場有王瑛……
在冰天雪地的查災一線有王瑛……
在群眾倒塌的房屋前拉著老伯老婆婆的手,一次又一次掏出錢塞到他們手上的還是王瑛……
在她病情確診後的兩年零四個月的日子裏,除去十多次的化療時間,她都在工作第一線,有194天在抗洪搶險、抗震救災和案件查處現場。
最後的王瑛,依然給人們傳遞著陽光的暖色。
她隨身的包裏除了筆記本和筆,總是帶著3樣東西:止痛藥、口香糖、化妝盒。工作中每當疼痛難忍,她就悄悄服上幾粒止痛藥;每當要劇烈咳嗽,她就反複咀嚼口香糖以壓住呼吸;每當臉色蠟黃,她就躲在角落迅速塗一點胭脂,抹一點口紅。她對朋友說,她不想把擔憂和傷感帶給別人。
這是2008年11月裏最後一個周末,王瑛回到了巴中的家。此時,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她的大腦和頸部,極度的疼痛吞噬著她的寸寸骨髓,人虛弱得已經連走路都很困難。她終於答應請假,到重慶接受治療。
望著眼前這個幾十年聚少離多的家,王瑛無限傷痛。5年前,丈夫右手患骨瘤做了假骨移植手術;2年前,70歲的老母親患乳腺癌,一直靠化療吃藥生存。她多想為他們多做一些,可還沒來得及,自己竟也被病魔襲倒。
時間突然變得如此珍貴!她隻有抓住每一個回家的日子,默默不停地做著,為母親拆洗了四季的被褥,一一寫了字條放好;為丈夫整理了四季的衣服,按季節顏色一套套搭配得當。
短暫的相聚,似乎隻為了那最後的訣別。
這一次,她多想再多做一些。但是,她已經什麽也做不動了。
2008年11月27日,王瑛一家起得很早,她讓丈夫攙扶著來到廚房,久久地凝望著正在為她做早飯的母親,癡癡的目光如訴如泣。她費力地抬起手,為母親捋了捋花白的頭發,喃喃細語:“媽,您為我太辛苦了,今後要多注意身體啊!今天我真不想到重慶去,真不想走……”
這是萬般不舍的離別。
她讓丈夫幫她帶上那條她最喜愛的紅圍巾,那種紅恰如楓葉經霜後的爆發,如火如霞,她的衣服中最多的就是這種顏色,她一生都迷醉楓葉紅。
丈夫彎下身子要背她下樓。“不,會壓壞你的手臂。”高大的男人突然滿眼淚水,猛地抱起她直奔樓下。
縣紀委的同誌已在等候。她若有所思:“我還有什麽事沒交代嗎?我讓機關的同誌代我到掛聯的鄉鎮走訪慰問,了解貧困群眾安全過冬的情況,他們千萬別忘記啊……”
車子開動了。
一路靜靜的,副駕駛的位子讓她有開闊的視野,寬大的擋風玻璃宛如一幅幅迎麵湧來的畫麵,那是她熟悉的山川、河流、村莊……
沒有人知道她什麽時候停止了呼吸。她就這樣走了,走在了路上,像一片紅透的楓葉飄落在巴山的土地……
明天,將是她47歲的生日。
她的身後,65萬南江父老鄉親灑淚壯行;她的身後,巴山楓葉一夜盡染。還有什麽比生命享受如此的摯愛與燃燒更幸福的了?!
這是紅葉的選擇。
這是一生癡愛楓葉紅的女紀委書記王瑛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