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為

人世間所有事情的成敗完全在於每一個人是否能夠努力去嚐試去想然後腳踏實地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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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的文章通俗與典雅完美地結合

(2017-05-29 09:48:16) 下一個

毛澤東是鄉間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又是戰火中鍛煉出來的領袖。他在學生時期就受過嚴格的古文訓練,後來在長期的鬥爭生涯中,一方麵和工農兵在一起,學習他們的語言;一方麵又手不釋卷,和各種書包括文學書籍,小說、詩詞、曲賦、筆記纏裹在一起,須臾不離。他寫詩、寫詞、寫賦、作對、寫新聞稿和各種報告、電稿。如果拋開他的軍事、政治活動不說,他完全夠得上一個文人,就像中共的早期領袖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一樣。毛澤東與他們的不同是多了與工農更密切的接觸。所以,他的文章典雅與通俗共存、樸實與浪漫互見,時常既有鄉間農民的口語,又能見到唐詩、宋詞裏的句子;忽如老者炕頭說古、娓娓道來,又如詩人江邊行吟、感天動地。

請看一段他早期的文字。這是他1916年在遊學的路上寫給友人的信:

今朝九鍾抵岸,行七十裏,宿銀田市……一路景色,彌望青碧,池水清漣,田苗秀蔚,日隱煙斜之際,清露下灑,暖氣上蒸,嵐采舒發,雲霞掩映,極目遐邇,有如畫圖。今夕書此,明日發郵……欲以取一笑為快,少慰關垂也。(《致蕭子升信》)

這封手書與王維的《山中與裴迪秀才書》、徐霞客的《三峽》相比如何?其文字清秀不分伯仲。再看他在抗日時期的《祭黃帝陵》:

赫赫始祖,吾華肇造;胄衍祀綿,嶽峨河浩。聰明睿智,光被遐荒;建此偉業,雄立東方。世變滄桑,中更蹉跌;越數千年,強鄰蔑德。琉台不守,三韓為墟;遼海燕冀,漢奸何多。以地事敵,敵欲豈足;人執笞繩,我為奴辱。懿維我祖,命世之英;涿鹿奮戰,區宇以寧。豈其苗裔,不武如斯;泱泱大國,讓其淪胥。東等不才,劍屨俱奮;萬裏崎嶇,為國效命。頻年苦鬥,備曆險夷;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各黨各界,團結堅固;不論軍民,不分貧富。民族陣線,救國良方;四萬萬眾,堅決抵抗。民主共和,改革內政;億兆一心,戰則必勝。還我河山,衛我國權;此物此誌,永矢勿諼。經武整軍,昭告列祖;實鑒臨之,皇天後土。尚饗!


從中可以看出他深厚的古文根底。他在延安接受斯諾采訪時說,他學習韓愈文章是下過苦功的,如果需要他還可以寫出一手好古文。由此可見,他早期的文字何等典雅。但是為了鬥爭的需要、時代的需要,他放棄了自己熟悉的文體,學會了使用最通俗的文字。他說,講話要讓人懂,反對使用“霓裳”之類的生僻詞。請看這一段:

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還要和全國大多數人民走這一條路。我們今天已經領導著有九千一百萬人口的根據地,但是還不夠,還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為人民服務》)

再看這一段:

此間首長們指示地方各界切勿驚慌,隻要大家事前有充分準備,就有辦法避開其破壞,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今春敵擾河間,因我方事前毫無準備,受到部分損失,敵部亦被其逃去。此次務須全體動員對敵,不使敢於冒險的敵人有一兵一卒跑回其老巢。(新華社消息《華北各首長號召保石沿線人民準備迎擊蔣傅軍進擾》)

你看“走到一起”、“但是還不夠”、“切勿驚慌”、“就有辦法”等等,完全是老百姓的語言,是一種麵對麵的告誡、談心。雖是大會講話、新聞電稿,卻通俗到明白如話。但典雅並沒有丟掉,他也有許多文字端莊嚴謹、氣貫長虹的文章。如:

奪取全國勝利,這隻是萬裏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如果這一步也值得驕傲,那是比較渺小的,更值得驕傲的還在後頭。在過了幾十年之後來看中國人民民主革命的勝利,就會使人們感覺那好像隻是一出長劇的一個短小的序幕。劇是必須從序幕開始的,但序幕還不是高潮。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後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我們不但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中國人民不但可以不要向帝國主義者討乞也能活下去,而且還將活得比帝國主義國家要好些。(《在七屆二中全會上的報告》)

而更多的時候卻是“既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亦莊亦諧,輕鬆自如。如:

若說:何以對付敵人的龐大機構呢?那就有孫行者對付鐵扇公主為例。鐵扇公主雖然是一個厲害的妖精,孫行者卻化為一個小蟲鑽進鐵扇公主的心髒裏去把她戰敗了。柳宗元曾經描寫過的“黔驢之技”,也是一個很好的教訓。一個龐然大物的驢子跑進貴州去了,貴州的小老虎見了很有些害怕。但到後來,大驢子還是被小老虎吃掉了。我們八路軍新四軍是孫行者和小老虎,是很有辦法對付這個日本妖精或日本驢子的。目前我們須得變一變,把我們的身體變得小些,但是變得更加紮實些,我們就會變成無敵的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政策》)

“文章五訣”形、事、情、理、典,毛文是典範。不管論文、講話、電稿等何種文體,他都能隨手抓來一個形象,借典說理或借事言情,深入淺出。毛文開創了政論文從未有的生動局麵。毛澤東是有大誌的人,他永遠有追求不完的目標。其中一個目標就是放下身段,當一個行吟詩人,當一個作家。他多次說過要學徐霞客,順著長江、黃河把祖國大地丈量一遍。他又是一個好鬥爭的人,他有一句名言“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其實,除了天、地、人,他的革命生涯中還有一個鬥爭對象,就是文風。他對群眾語言、古典語言是那樣熱愛,對教條主義的語言、官僚主義的語言是那樣憎恨。延安“整風運動”中,他把文風與學風、黨風並提,討伐“黨八股”,給它列了八大罪狀,說它是對五四運動的反動,是不良黨風的最後一個“防空洞”。新中國成立之初《人民日報》發表長篇社論,號召正確使用祖國語言,他在改稿時特別加了一句:“我們的同誌中,我們的黨政軍組織和人民團體的工作人員中,我們的文學家教育家和新聞記者中,有許多是精通語法、會寫文章、會寫報告的人。這些人既然能夠做到這一步,為什麽我們大家不能做到呢?當然是能夠的。”(《人民日報》1951年6月6日)後來,我們漸漸機關化了,文章中假、大、空的語言多了。他對此極為反感,甚至是憤怒,嚴厲要求領導幹部親自寫文章,不要秘書代勞。他批評那些空洞的官樣文字:“講了一萬次了依然紋風不動,靈台如花崗之岩,筆下若玄冰之凍。哪一年稍稍動一點,使讀者感覺有些春意,因而免於早上天堂,略為延長一年、兩年壽命呢?”(1958年9月2日的一封信)他是一輩子都在與“黨八股”的壞文風作鬥爭的。

文章是一門獨立的藝術。細讀毛澤東的文章,特別是他獨特的語言風格,足可自立為一門一派。在大力倡導改文風的今天,我們有必要靜下心來研究一下他的文章。這至少有兩個用處:一是專門搞寫作的人可以從中汲取營養,特別是補充一些文章外的功夫,好直起文章的腰杆;二是領導幹部可以向他學一點寫作,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能增加領導的魅力。須知:打天下要靠筆杆子,治天下更要靠筆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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