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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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伴的長征》
一一紀念六六年我們步行串聯的曰子。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對鐵院家屬中五個十三歲的小夥伴來講，可不是個普通的曰子.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凜冽的寒風把路上的積水都凍成了冰。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襖，套著寬大的父母的鐵路製服，肩挎水壺、小書包，背著行李，小書包裏塞著幹糧，彈皮弓，小人書。告別了家裏的大公雞和小白兔，雄糾糾氣昂昂地跨出桃浦西路443號大門一一我們去長征了嘍！
一麵紅旗在前麵引路，火紅的袖章讓人感到異常興奮，心中的屈辱和壓抑被北風一掃而光。“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隻等閑”。從今起我們就是紅軍的小戰士，我們耍去經風雨見世麵，去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鷹擊長空，魚翔淺底， 等革命成功，我們不是獅長也是驢長，統帥千軍萬馬吧？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到這兒，仿佛騰雲駕霧，腳底生風。
楊家橋真北路鐵道口，一列十三次特快汽笛長鳴呼嘯而過。北上的步行串連隊伍 一撥又一撥，小勇士們快速地匯入北上的洪流。元清舉著紅旗走在前麵，佑光，周建，曉非，建基緊隨其後。五個屬蛇的小勇士排成一字長蛇陣。建基望著這延伸到天邊的鐵軌說，這裏的每一個信號燈將為我們的長征作證。 沒有地圖，沒有指南針，沿著鐵道線，江橋，南翔，黃渡。。。
滬寧線上每隔三五分鍾就有一列火車轟隆隆地飛馳而過，那巨大的聲浪就象雷鳴般的戰鼓。連續三小時步行，隊伍漸漸拉開了距離。休息一下吧，大家在一個養路工段的房子前停了下來。幾位養路工看著幾位身穿鐵路製服的小把戲，頓生好奇："鐵中的？"，"不，鐵道學院的！"， "阿福，鐵道學院的？爺娘才是教授咯閥，工佃大來西，一爸塊兩佰塊格！儂看，迭兩隻小駒，麵孔切得來紅通通咯。"。。。哈哈哈哈。 日後，這成了曉非最經典的段子。
下午，他們來到安亭，在路牌的引導下，順利地找到串聯接待站。那天正值毛主席生日，大家高呼“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吃了第一頓免費的紅軍餐。往進了一幢新完工的宿舍樓。地上鋪著稻草，打開行李，五個小夥伴以69696的陣式倒頭就睡。 夢中，建基碰上了保爾，科察金，激動不已，“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 元清翻來複去，自言自語求解著華羅庚的數學題。大光一臉幸福，也許他夢見了毛主席。。。
第二天，風和日麗，五十華裏，六個小時，他們按原計劃到達昆山，落宿昆山一中。小夥伴們望著北邊的夕陽，咽了咽口水，美味的蘇州豆付幹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第三天，陰天，八十五華裏，從昆山到蘇州。為了避開火車汽浪的衝擊，他們改走公路。途中，他們看到各種勝利型，解放型蒸汽機車，還有東風型內燃的機車。鐵路的兒子，對火車情有獨鍾，他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留漣忘返。 趕到蘇州己經入夜，蘇州古塔在朦朧的夜色中屹立，華燈初上 ，一片寧靜。曉非來自蘇州，熟門熟路，一行人直奔蘇州鐵中。接待站己休息，曉東帶著大家在校外的餛飩店墊了肚子，臨時住進學生會辦公室。 隔日，五個小夥伴去了蘇州鐵中的步行串聯接待站。然後高高興興直奔蘇卅豆付幹。。元清在觀前街碰到親戚，住到親戚家去了。
那時全國人民都要熱情接待革命大串連的紅衛兵，隻要有一張學生證，學校開出的介紹信，可以走到哪裏，免費吃喝住到哪裏。這可是當時可以免弗旅遊全國的天賜良機，錯過了豈不是會遺憾終生？
四個小夥伴感到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沒有老師，父母的帶領下長足遠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比學校裏組織的春遊要爽多啦！最大的不同是，每一個人都感覺到自已已經參加了革命，不再是低人三分的小學生了。 可是這革命的工作應該做些什麽？誰都說不清楚。於是跟著另一夥中學生，去街頭看大字報，抄寫革命口號和豪言壯語，有模有樣地研究起蘇卅的革命形勢和動態。無奈這外耒的小和尚記不住本地的經，童心泛濫，於是一蹦三跳，撒丫子玩去了。拙政園，獅子嶺。留園，虎丘，盡管天寒地凍，大家還是被這古典園林的鬼斧神工所折服，驚歎不己。以前建基曉非常泡鐵院圖書館，對蘇州的典故略有所聞。聽人說當年曹雪芹在這兒寫了《紅樓夢》 ，也聽人說有個大文豪徐誌摩。。。小刀會，太平天國。。普希金，捷爾任斯基， 大家興起，滿嘴跑火車。
除夕夜，曉東來組織大家收聽和學習元旦社論，小夥伴們聽得似懂非懂。卻不知一場更大的政治風暴一月革命即將來臨。 當他們暫時忘記了正倒黴的家庭，無憂無慮地享受革命帶來快活的時候，麻煩來了。小夥伴中有人開始想家了，說“我們出來好幾天了，再不回去，我媽以後再也不會讓我出來了”。隊伍開始產生了動搖，在爭吵糾結中他們走到了無錫。 天公不作美，在無錫的兩天，下起了大雪，白雪皚皚，他們走了惠山、錫山。有人想起了紅軍一、四方麵軍的曆史故事，他們召開了緊急前敵會議，建基竭力說服曉非，一起強力主張繼續北上。可是不行，他們多數根本聽不進去，堅持不想繼續玩了。迷茫，無奈，小夥伴們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沿著“紅四方麵軍”的方向，掉頭南下。
一月四日，四個小夥伴在無錫火車站，登上南下的一列敞棚貨車回到了上海。唯獨朱元清，離開了大家，卻幸運地加入了“紅一方麵軍”，與另外一批革命小將繼續北上，走到了南京，完成了長征的壯舉。
後來聽說曉理、王敏她們，兩個十一歲的娃娃小女生，跟著寶楨、寶櫻，保平、景仁她們幾個大姐，居然步行去了杭州，還在加興"一大"留了影，回程還坐上了最新款的雙層列車，真是太牛了，小夥伴心裏好失落唷！
中學複課以後， 這個長征行動成了小夥伴們與同學得瑟鬥牛的重磅猛料。"要敢闖敢幹，堅持走自己的道路，命運就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
許多許多年以後，建基與曉非講起元清在仕途上一帆風順，感歎到當年怎麽就那麽傻，沒跟上紅一方麵軍呢。。。。
2016年12月4曰 於美國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