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以來這些天,氣溫要零下十度以下徘徊,今天更是達到了入冬以來最冷的零下19度。這樣的溫度,在三年前,會把我嚇躲在家裏,為可以在這樣酷寒的日子裏窩居家中而確幸。這兩年,經過嚴寒的洗禮,零下二十度以內的溫度我已經可以輕鬆適應了。適應其實就是一個過程。人說溫水煮青蛙,那也是個過程,隻是結局是悲慘的。
幾經感受後,明白了在極寒日子裏戶外行走時,最重要的是頭頸和雙腳的保暖。不論是穿及膝的厚重冬襖,還是輕便的長毛絨套頭衫,我都會把連衣帽拉起戴上,然後再用圍巾在頸部繞兩周,讓風無縫可鑽。寒從腳下生,離開北方多年,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奇怪的是那些關於冷的記憶已少有存在我的記憶中。唯一能記住,恐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是高中的某個冬日傍晚,我在等公交時的場景。那一定是大寒附近的一日,氣溫零下十度,愛美的我穿著以黑色居多的黑白麻點長大衣,腳下是半高跟的牛皮靴。那件大衣雖重但並不十分保暖,材料應該是毛與青綸的混合物。在寒風的助力下,風吹在臉上如刀割。冷氣從薄薄的鞋底傳到腳底,整個腳也是麻到刺痛。我就不斷地原地跺腳,卻並不管用。現在知道了WIND CHILL這個概念,當時的WIND CHILL一定是零下15-20度。現在極寒時我有鞋底1”多厚,鞋腰高過腳踝以上的絨毛靴同行,寒冷也耐我不何。
冰凍的殘雪,棕黑色的空枝,青白色的天空,行走在這冷峻傲然孤寂的天地間,心情暢然舒展。出來運動的人極少,偶見一兩個人,都有如見到同路者般的親切,想要打聲招呼。先到青年亭一逛,棕褐色的亭頂與樹幹空枝同色,棕黃色的亭身與幹葉同色,亭子的選色做到了人工與自然的相合相融。環顧四周的樹,無葉的是楓樹和樺樹,低梢處枝楞著幹葉的是橡樹,上下滿覆灰綠的是彬樹。憑著這兩年的記憶,即使此時是空枝,我也知道它們的真實身份,一張又一張它們的圖片從我腦海中走過,所謂日久生情,於人於物都是如此。亭子角傳來一聲聲鳥鳴,鳴聲高亢寒脆。當初我以為那是真鳥,後來發現那是從播放器中發出的聲音,四季裏從播放器中傳來的鳥鳴聲是不同的。
消瘦的青年林中一目便可穿透,林木間白雪茫茫。受此召喚,我決定進去一巡。白雪就像一枚橡皮擦,將一切障眼的東西都抹去,林中現出兩條十字相交的道路。而在春季秋三季裏,其中那條稍窄些的次幹道半邊是小枝小灌的歡樂場,要想從中插足經過頗需要點披荊斬棘的勇氣。在主道上走了個來回,觀靜雪寒冬中的景象,體會其中的意境。沒有雨水,沒有泥土的痕跡,主路上的白雪很是幹淨。走的人多了,白雪也被踩緊實了,所以有點滑,要看著腳下小心行走。目光特別尋找那些儉樸的原木健身設施。那座五六米高的攀爬牆,那。。。上有星落的殘雪。在春夏秋三季,它們會有人和灰鬆鼠光顧,冬季恐怕就隻有鬆鼠了。想著鬆鼠,一隻鬆鼠就進入了我的視野。它腰板展展地扒在一棵大樹近地處樹幹上,目光先是朝著樹上看,然後突然轉向我,與我的目光相遇。盡管鬆鼠的這個招牌動作我見多了,但每次見還是忍不住笑。
鬆鼠最會用眼盯人,它們有三個招牌動作,三個動作都有盯人的共同一環。1。 立在地上,身體直立,假裝不注意你,然後突然把臉轉向你,盯著你。2. 在粗樹幹後躲著,然後頭猛地從樹幹後探出,盯著你。3. 就是在樹幹上爬著爬著,然後猛一轉頭,盯著你。
出了青年亭旁的小樹林後,想去大樹林看看。入林前先要經過一片草場,草場旁的一條路通向樹林正規入口,從那裏人們開始在林中的健行道上行走。路左是草場,未到林正規入口前,突然想去路右的一片極少有人去的林地,看看那裏的一段小溪。蜿蜒流過林子的小溪是林中的一景。我有兩處觀溪地,一處是主林健行道上的小溪涵洞處,另一處是去年春天才發現的這處溪流。後段位居前段的上遊,人立在任何一處,都可望見另一處。
前兩天走在林中行走時,我都特地看了溪水流經林中涵洞兩邊的景象。下方的那邊溪水在冰雪之間擊出一個大井口樣的圓形水洞,水色灰褐,清亮寒澈,水洞周邊有的地方結出了晶亮透明的冰花。上方的溪水在被凍窄了的溪道間悠幽地流淌。 沒有鳥鳴,沒有風聲,駐足靜聽,那輕靈悅耳的溪水聲是彼時林海雪原中獨有的美樂。
我拐進右側林地。雪地完好無痕,我在沿路留下一串淺淺的足跡,來到了小溪邊。立在溪旁,我望著溪邊的景象。在茫茫白雪中觀溪河特別地好看有趣。此時的小溪現出一個清晰的棕黑色S形,溪水從遠處緩緩流淌向這邊,輕得根本聽不到水聲。拍了幾張溪流和溪岸邊橫臥的朽木後,我突然感覺靜得可怕。向四周望望,不是白雪,便是醬之褐色的腐葉,沒有陽光照進的樹林裏透著種陰腐氣。一有這種想法後,我一下子感覺恐怖起來。意念這種東西真是可怕,小時候最怕的是一個人走夜路,總覺得暗處有人盯著人,後麵有人跟蹤你。一怕了就馬上準備離開。而此時,我卻突然發現周圍的樣子都是一樣的,根本就沒有路的概念。這才明白:林子裏原本被人走出的路,到了冬天因為幾乎無人再去而漸漸消隱,等到深冬,有些路就完全與周圍的路融為一體,根本找到曾經的路跡。
好在小溪離草場的路邊很近,近到我可能看見外麵草場上的天空。跑出林子,鬆了口氣,聽到遠處狗公園處傳來的陣陣狗叫聲,感覺真好,於是朝著狗叫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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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暴風雪我跑出去在小區裏玩。雪大風高,把兒子滑雪的臉罩給戴上了,兒子建議我買一頂俄羅斯人戴的帽子。令我欣喜的是我見到了那位總讓我想起父親的人。這次我鼓起勇氣迎麵走去和他打招呼,我告訴了他我的感覺,然後我見到他的眼角處竟有一滴晶瑩的水珠,我不知道那是雪水還是淚珠。他和我說了一句話後,我問他,“你是俄羅斯人?”他點點頭回說“是的”。見他腋下夾著滑撬,問他要去哪?他說要去公園裏滑雪。
菠菜黃花菜三層肉。兒子問黃花菜和蘑菇一樣嗎?解釋一番他“噢噢噢”
你的文章讓人能靜下心來,描述一如從前,細膩貼切。我跟著你在大雪天走樹林,聽你講記憶中真正的寒冷。我想,現在在這裏,室內都是暖氣,偶爾出個門不覺得太冷,又有車。
這樣的冷天還是要保暖,不要一個人走,萬一迷路了,會心急。
新春即至,祝魏薇和兒子新春快樂吉祥!
"沒有鳥鳴,沒有風聲,駐足靜聽,那輕靈悅耳的溪水聲是彼時林海雪原中獨有的美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