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的人情

3/30（周一）
疫情之下的人情

我有一盒口罩。按照已經停工停課兩周計算，口罩應該是一個月前，托先生是牙醫的ROSE那買來的，那時牙醫診所還有專門的進貨渠道。我與ROSE本不熟，上次代買全是源於國內家人問我是否可在此買到口罩，以備侄兒三月有可能的開學之用。貨拿到手，正等著周二郵局上班寄出時，家裏人說：從小區裏做微商的認識人那裏買到了兩盒口罩，質量應該有保障，因此我不必寄了。也因為這盒口罩，在人惶惶的日子裏，我還有膽去超市采購日常。一周多前，我告訴ROSE, 會把25個口罩捐給醫院，後來才知道：醫院不收開過封的。

以這盒口罩開始，我與ROSE有了更進一步的交往，從她轉發的一些讓人感動的人或事，疫情中讓人看到希望的文章和她的評論，我感覺她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 可能是因為她喜歡我的文字，她開始稱我為妹妹，並把我拉入她建立的一個小規模微信群。二十五人的群中有三個我認識的，其他不知為何許人。

群中開始還是隻有ROSE發一些疫苗研究進展，美國退休醫護人員重新誌願上崗這類信息。一天早起，突然見到兩三條出自一人的信息。這人說他去年9月來過美加旅遊，從不生病的他卻出現了感冒症狀，因此他也想就此病毒的起源來個甩鍋。見此，我立即退出此群。而後發信息告訴ROSE: 感謝她加我入群，但我實在不想因一些人的言論而讓自己生氣，以後會和她私人交流一些信息。ROSE對此沒有回答。昨晚，我八點後就躺在床上看新聞頻道，到了十點多看了眼手機，才發現有ROSE的幾條信息。內容1為：我建此群為的是讓大家在困難時期互相幫助，不想任何人在這裏發表涉及政治的言論。這場疫情，是全世界人共同的敵人，全世界的人需要攜起手來。內容2為：那天因為那個叫XX的人，你退出了微信群。這是我昨天發到群裏的。內容3：他是我大學時的同學。今早，我給ROSE回信：近段時間，我看到不少海外華人的貼子，抱怨與國內的朋友因為政見不同而斷了交。我沒有受此困擾，因為我從不向國內的朋友、家人轉發一些我認為會引起他們反感的消息。有時一個人的好心，他人並非會正確領會，結果可能會適得其反。她沒有回答，或許我的說法讓她感到了難過。

停工停課一周時，我對疫情感到憂心忡忡。這時，是ROSE與我半小時的通話寬了我的心，她就像一名困難時期的心理輔導師，對此我很是感激。後來我想：我是屬於樂觀型的，我的感受如此，不知多少人會感到焦慮、抑鬱，特別是那些原本有強迫症，易焦慮的人。我想：這也是為何隻有核心行業可以營業的行業中竟然包含賣酒和賣大麻商店的原因。

那日第二天，我打電話給我的鄰居安。安已經76歲，一人獨居，我問她需不需要代買東西。聽到安的聲音一如繼往的輕快，我放了心。她說她謝謝我，不過她不需要的，她已經從網上訂了貨，一周後多會送到。她正想告訴我此事，如果我需要買什麽，她可以加進他的訂單中。我們聊了關於疫情的事，她說她不出門，也不看新聞，她就看些輕鬆的節目，讀讀書，做做縫紉，這樣她就不會被新聞中的信息搞得精神緊張。但是所有重要的信息，她並不會落下，她的妹妹每天都會打電話告訴她。我對她說：你這樣做很對，你就在家裏呆著，以後若需要買東西就告訴我，等疫情過去，你再放心出門吧。

以安的年紀，此時呆在家裏是最好的選擇。但還不算老，身體也無基礎病的我，還是每天會去公園走走，一是為了強身健體，增強免疫力，二是為了不錯過四季中的每一個階段。現在正是初春時分，是一年當中，植物生長最快的時節。每天看到不同種植物在我麵前呈現出不同的姿彩，是這個被疫情綁架了的初春裏，讓我最感到喜悅的事情。兒子雖然隻與我出過一次門，但我每天都會開窗，把春天迎進家裏，讓他感受。看看窗外威然屹立的鬆樹，青青的草坪，聽聽鳥兒的歡鳴和不遠處傳來沙沙的汽車聲，也都會讓他不覺得與這個世界生疏。與許多因疫情而被隔離的人相比，我覺得我們是如此的幸運。

美國的疫情，已經讓這裏的人們居家兩周多了。中國因疫情的居家隔離始於1月末，在停工停業一個多月後，大部分城市的大部分行業已經複工了。但複工後，還有一個精神恢複期。昨天聽廣播時，剛好聽到記者采訪一位複課的北京教師。她簡短的講述，卻已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段時期，她心理上所承受煎熬。我一個人住，每天望著周圍不大的空間，我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了，內心充滿了孤獨與恐懼……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武漢人會相約一起當空合唱。前天，看到一位英國的健身教練，每天倫敦時間早上9：00鍾，會通過YOUTUBE, 組織孩子們一起上體育課，這也是幫助不能上課的孩子們解壓的一種方式。

在過去的兩周，不管是風和日麗，還是細雨綿綿，家附近公園的車場總是停著一二十輛的車子。不覺中，這個公園成了疫情中人們相互點頭問好，相互傳遞鼓勵與希望的地方。在這裏，人們感受著與自然的關聯，與他人的關聯，與之個世界的關聯，這樣的感覺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更為可貴。美國人正在經曆二戰以來最大的危機，這話一點不假。上周，我和一位六十歲的美國人聊天時，他對我說：“我很難過。我雖然經曆了很多，但沒有一次能和這次相比。我不想這一切發生，我懷念每天停車，與保安問好，坐電梯，打開電腦…”說這些時，他的眼睛開始變紅了。我想：這場疫情過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親、更好。也因此，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

昨天散步最大的收獲是從一位老者口中得知：那種掛滿枝頭或深紅色、或胭紅、或橙紅的小花原來是楓樹花。今年康州三月的氣溫比往年同期高，楓樹開花也比往年早了一個月，等楓樹花謝了，楓葉才會長出來。先開花，再長葉，真有意思。

今天下著牛毛細雨，公園後的樹林裏，陰濕的健行道上是星星落落的楓葉落花。真快，一個星期前，我還在為那第一眼的胭紅而歡喜雀躍，馬上就要到它們落花飄零的時候了。

今天與兒子一起吃飯時的對話也讓我很高興。話題是從STAPLES裏有HAND SANITIZER說起。我說一直缺貨的HAND SANITIZER, 現在有賣了，但是一人隻限買一瓶。兒子說：那不是可以走出店門，回頭再進來買一次？或者你買一瓶，再讓你家裏人買一瓶。我知道他有鬼心眼，但他是不會這麽做的， 一個月前帶他去滑雪，他甚至不願多用一個裝蕃茄醬的小小塑料杯。因此我並不擔心，我笑著說：有道德的人看了規則就知道他該怎麽做。沒道德的人，盡管他知道規則的意思，還是會耍著小聰明，變相地去破壞規則。他聽了隻管笑。看他還笑著，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