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前,R從苗圃買回一棵樹苗,在院子低窪常積水的地方種下。這棵樹現在已有三十多英尺高,樹的主幹寶塔一樣直立挺拔。春天新發的葉子像片片綠色羽毛,夏末時節奇異形狀的種子在綠葉中閃現, 而秋天葉子會染上紅銅色,一棵樹就站成燦爛的晚霞。落盡葉子的冬天裏,深褐色的樹幹,紋理蒼勁,在冬日常有的灰沉天空下,伸展成一幅堅韌隱忍的剪影。
這是一棵Dawn Redwood杉樹。
一直很喜歡這棵樹,對生的葉子,有蕨類植物的意趣。一棵樹站在那裏,很是古意盎然。前幾年周圍不曾見有第二棵這樣的樹,這麽英俊帥氣的樹,理應多多種植啊。曾去一個花園遊玩(Dow garden, Dow Chemical 創始人的家和庭園),一百多英畝的花園裏,看見了一棵Dawn redwood,大小和家裏的樹相似。站在樹邊仔細端詳之時,覺得這花園的園丁真是識英材的知音。最近這兩年驚喜的發現附近小學靠近一片濕地的路邊,新種了四,五棵dawn redwood。這種樹生長速度很快,也就兩年間就長高幾英尺,不久的將來,在路邊這一角,會有幾棵大樹在夏天裏站成一片鬱鬱風景。
Dawn redwood容易種植,隻要陽光和濕度合適,就伸展枝條,不管不顧的生長。院子這棵樹,長在人經常走動的地方,有些枝條低垂阻礙人的行動,R 就會不管不顧將側枝剪得參差不齊,不考慮是否美觀。而樹很快在樹幹上長出一圈小枝和綠葉,將長短不齊的“傷疤”遮住,變回一棵帥氣的美樹。
去年夏天經過這棵樹時偶爾一抬頭,驚見一個醜陋凶惡的大馬蜂窩掛在一樹枝上,掛在七英尺左右的高處,馬蜂(黃蜂?)嗡嗡嗡忙碌的進出。馬蜂窩像滴答的定時”炸彈”,等待人不小心去“引爆”,炸出一群群持著毒針的馬蜂。無可奈何之際,R 決定用“斷臂求生法”去引爆這棵“炸彈”。
他將一條長繩子一端綁在樹枝上,繩子另一端綁在卡車上,用大剪刀(lopper)悄悄將掛著蜂窩的枝條剪個大口子,然後跳上車,關上車門和車窗,一踩油門,車子往前一衝,扯斷了樹枝。車拖著掛在樹枝上的馬蜂窩竄到前院,一群群受驚的馬蜂衝出躺在地上的蜂窩,在體內的GPS引領下回到大樹下,在原來掛著蜂窩的地方瘋狂的一圈圈的轉。而R 想法扔掉樹枝,開著車在院裏轉了幾圈,甩掉幾隻跟蹤的馬蜂。看見地上馬蜂窩附近已沒幾隻蜂,縱車碾壓蜂窩,讓馬蜂無家可歸。而我躲在屋裏,看著樹下黑壓壓一圈圈憤怒亂飛的馬蜂,瑟瑟發抖。 一個星期後,樹下終於不見馬蜂們的蹤影,而這棵大樹,卻是一付波瀾不驚的淡定樣子,見怪不怪,自己開始療養那被扯(砍)斷樹枝處的傷口。
今年春天在YouTube 上觀看有關園藝的片子,在其中的一集裏,主持人停在一棵大樹前,特意介紹這棵不平凡的樹:活化石Dawn Redwood。千萬年前,北半球已經遍布這種杉樹,那時巨大的恐龍穿梭在林間。後來人們隻在化石中找到這些樹的痕跡,以為它們已在冰河期絕滅。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初,中國林學家在四川萬縣磨刀溪村(現湖北利川謀道鎮)發現一棵“似鬆非鬆,似杉非杉”的古樹,經過幾年的鑒定和確認,它就是曾以為絕跡的Dawn Redwood—水杉。
院子裏這棵叫水杉的樹,莫名的喜歡它,原來我們都來自同一個東方的國度。沒想到古意盎然的水杉,真的是珍貴稀有的孑遺植物。在遠古中國中部地區,有一些“山地冰川”地方,為植物提供無冰的環境,水杉就此曆經第四紀冰川期而僥幸存活下來。自四十年代發現第一棵水杉古樹後,在四川湖北一帶山區,後來陸續發現千餘株野水杉,有的樹齡已達400年左右。
1947年研究人員在哈佛大學的Arnold Arboretum 資助下到四川收集種子並帶回美國,這些種子在世界各地播種。六十年後,水杉樹已逐漸成為世界各地在庭院普遍種植的觀賞樹。在國內,湖北四川逐漸育苗造林,全國各地也開始栽種這種古稀珍貴的樹種。
站在樹下,我和水杉樹默默朝東望去。高大的水杉樹望去的,也許有穿越千萬年時空,還有冰霜雪雨後那些杉樹群。它在想在遙遠的四川,那些野水杉是否依然在青山綠水之間,清風明月相伴下昂然站立。而我,望見幾十年的風雨和今年的動蕩不安。在那遙遠的南國,老母親是否依然健康,家人們是否安好?樓下路邊的白蘭花,是否仍然飄著馥鬱的芳香,而那一排芒果樹,是否仍是碩果累累?
在這臨近中秋的時節,抬頭仰望這棵來自故國的大樹,祝願人長久, 千裏共嬋娟。
好,請你把馬蜂送給我:)
祝中秋快樂!
那段處理大馬蜂窩,太驚險了!可以打電話讓專門的機構來處理。
說到當前混亂形勢,真的希望生活能很快恢複到正常狀態。但想到年輕的一代在特定的教育環境長大,加上未來人口的組成趨勢,可以想像將來政治傾向的走勢。隻能說,做我們能做到的,and,hope for the b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