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有一隻四處跑動精靈般的小鬆鼠,大名叫小紅。
小紅是一隻美國紅鬆鼠(American red squirrel ) ,隻有一般鬆鼠三分之一大,有著紅色的大尾巴和白色的小肚皮,亮亮的眼睛四周一圈白色,天生的雙眼皮模樣。它主要以鬆果為食物,棲身於老樹洞裏。小紅大部分時間在院子裏的鬆樹,杉樹,楓樹和老柳樹上穿梭,尋找食物,守衛疆土和自娛自樂。
小紅的領土意識極其強烈,一年四季嚴格保持安全社交距離(social distancing), 不和別的小紅們來往,也容不得別的鬆鼠近身。院子裏有許多的大鬆鼠,經常看見小紅快速出擊,從樹上到地上,或從地上到樹上,追得大鬆鼠們抱頭鼠竄,滿世界找牙。夏天時分,滿樹綠葉之間,有時樹上會傳來‘達達達’的聲音,我知道那一定是小紅呲牙咧嘴,正抖動著紅尾巴,義正詞嚴給某些鼠發出嚴厲的警告聲。前院後院,左側右側,獨來獨往的小紅舉著紅尾巴奔跑著固守邊疆,將一條無形的三八邊境線守得滴水不漏。無形的邊境線上,每年特定時期,小紅們偶爾也有外交互訪。曾看見二隻小紅鬆鼠,冒著二月的寒風,在後院的老柳樹上追逐。猜想一定是小紅們正歡度春風,濃情蜜意的進行女跑男追的遊戲。
嚴守疆土的小紅,是個鐵齒銅牙的家夥。夏天鬆果掛在枝頭,經常會聽到嘭嘭鬆果落地的聲音。走近觀看,許多落在地上的鬆果,一顆顆鬆仁已被齊齊啃去,隻剩一條蕊,像是剝了玉米的玉米蕊,小小一堆躺在地上。小紅的牙齒,不僅刷刷啃掉鬆果,更是啃向四周,為美好生活添磚加瓦,所向披靡。
每年我們會在工具房裏存放一些鳥食,準備給在院子裏玩耍的野鴨吃。鳥食放在一厚實的大塑料桶裏。有一陣子覺得有某種小動物移動桶蓋,偷吃了鳥食。趕緊在桶蓋上放上一塊石頭,將工具房鎖好。沒幾天,塑料桶蓋邊沿被咬掉一塊,隻見小紅在工具房蹦跳著進進出出,挺著白肚皮,偷偷呲牙樂。
有一個夏天,我們購買了一木鳥屋,掛在鬆樹上。鳥屋上有一個小小的入口,隻有wren 那樣的小鳥才能鑽進去築巢。紅色的鳥屋掛在樹幹上,像個紅色stop 標誌,吸引每天在鬆樹附近活動的小動物們駐足。深冬時分,偶爾經過鳥屋,驚覺鳥屋的入口已被圓圓的啃大一圈。錯愕之間,又見鳥屋裏有雙眼睛望出來,我大叫一聲,退後幾步。鳥屋裏那雙眼晴迅速消失,不久從鳥屋裏竄出小紅,奔向鬆樹頂。原來小紅用利齒將鳥屋入口啃大,強行擠進鳥屋,為自己準備了一個冬宮。
(小鳥屋的入口被小紅啃大)
小紅不僅有付好牙齒,更有一付雜技演員的健美身段和體操運動員的敏捷和暴發力。每次看到小紅,它時時刻刻都是在快速跑動中,從一棵樹躍上另一棵樹快速尋找藏著的寶貝。別的大鬆鼠弓著腰慢慢蹦跳,小紅則是繃著有馬甲線的腹肌,一條線似的快速前行。有次看見它豎著尾巴,嘴裏叼著個大果子,在地麵急急往前跑,就像一個小人兒,挑著扁擔,技藝高超平挑著兩頭急行。
小紅是樹鬆鼠,大部分時間在樹上活動。它可以從院子的右側腳不沾地的“飛”到左側。院子右側一排柵欄,柵欄內外有一些雜樹和幾十棵鬆樹和杉樹(Norway Spruce), 院子中間一棵枝長葉茂的大楓樹,而院子左側臨近楓樹處又有一棵大杉樹伸展著的枝幹,像張開的臂膀。
小紅在前院巡視完後,從右邊柵欄上穿過,躍上鬆樹,再跳上杉樹,樹之間爬上爬下和跳躍,沿著樹枝條走鋼絲般走到杉樹小枝盡頭,腳輕輕一點,一躍而起,藍天下紅尾巴掠過,小紅穩穩當當落在楓樹的細枝末稍上,然後沿著楓樹枝幹輕巧跑動,如履平地,跑到主幹,移動到左邊的樹枝,最後蕩秋千般再次縱身蕩向空中,落在左邊的杉樹枝上,當綠色的杉樹枝還在重重抖動時,小紅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杉樹中。從院子右邊到左邊(或者從左到右),小紅這一係列跳躍跑動,行雲流水般輕鬆自在,隨風飄過的,仿佛還有電影人猿泰山在林中飛躍時發出快樂的長嘯。
小紅這些一氣嗬成的跳躍,都是沿著固定的路線進行。每次眼角掃到楓樹枝幹的抖動,就停下手裏的活,順著樹幹,欣喜的等待那個紅色的小精靈移動,從左飄到右(或者從右飄到左),當它消失在視線時,心仍還跟著飄動。
(小紅飛躍的道路之一)
(小紅飛躍的道路之二)
小紅經常在院子裏出沒,時令變化,院子裏的色彩也在變化,雖然小紅出沒的地方也有些變化,但它總是院子裏一道輕快移動的風景。 去年二月,眼見二隻小紅在後院深處經常出沒的老柳樹上追逐,談情說愛,然後神雕俠侶一般消失。也許是前年鬆果的減產,它隻能仗劍走天涯,尋找新的表演舞台?去年的春天和初夏幾個月,大楓樹仍然向兩邊的鬆樹伸展枝條,下垂的鬆葉間有小小的鬆果隱現,可是樹間沒有見到那跳動的身影,難道那紅色的身影隻是江湖上隱隱約約的傳說?
我悵然若失站在院子裏,抬頭仰望,低頭尋找。直到(去年)七月,看見矮矮的樹墩上幾個被吃掉鬆仁的鬆果蕊,心一動,鬆果熟了。幾天後,小紅施施然出現在杉樹枝上,神采依舊,紅尾白肚,輕車熟路從右邊的杉樹蹦到楓樹再到院子左側的杉樹,林子間響起它”I am back.......”的呼嘯聲。
我趕緊搬個小板凳,再次坐在陽台看Cirque du Soleil 水平的表演。
今年三月中旬因為疫情開始在家工作,坐在窗前,隻見窗外那棵大楓樹開起了楓花。這平時不起眼的花,給這個裏裏外外陰鬱不安的春天,帶來一點明亮的色彩。樹枝動了,小紅舉著紅尾巴隆重出場,與往常不同,它沒有匆匆在楓樹間穿行,它停在楓樹上,猴子撈月亮般,探身取下枝頭的楓樹花,坐在樹上捧著花津津有味的吃起來。不遠處一隻大鬆鼠蹲在大樹幹上狼吞虎咽什麽,這個時候幾隻小鳥也在花朵四周飛上飛下,采食花朵。這一樹的楓花,給小紅們提供了時令的蔬果和歡聚的理由。看著小紅蹦跳前行,我知道,高水平的演出又要開始了。
小紅坐在楓樹上吃花,我呆在屋裏看它…
(從屋裏攝到楓花中的小紅)
(盛開的楓樹花是小紅停下腳步的原因)
(小紅摘花的模樣)
(陽台上的稀客)
好喜歡這組照片,謝謝分享!
祝安好!
阿邕妹妹抓拍的鏡頭太萌了,配上有趣生動的文字,讀了陰鬱的心情都感動得化了。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