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裏,冬去春來,無須查日曆,不需要看樹看草,隻要那一陣陣“哦哦”的吵鬧聲從空中傳來,停車場裏開始出現一堆堆異物,你就知道,春天來了。
想來我上班的辦公樓所處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一片水塘,或者沼澤地(wetland), 加拿大鵝,春天遷移到這裏輔育下一代,享受夏天。當秋天來臨,更北邊的鵝將這裏作為南遷的休息的落腳地。雖然日月穿梳,鬥轉星移,當年的濕地已變成水泥大廈,鵝們仍然一如即往,回到這裏,無怨無悔。
每年三月份開始,每天上班下班,停車場上需要小心翼翼,左跳右移,避免踩著那些鵝S。有那麽幾天,抬頭望過去,四層樓頂上有三隻鵝在狂叫,宣布它們占有高空控製權。地麵上的鵝,也不甘示弱哦哦還嘴,吵鬧聲此起彼伏。坐在三樓的辦公室裏,窗外就是停車場, 外麵一陣一陣喧嘩,鵝們起飛,落地,在窗外劃翔而過。正在計算機前忙碌,聽到一陣鵝叫聲,趕緊拿起手機拍出去,想有個與鵝齊飛的留影,待按下快門,卻已是鵝去無痕,沒法向微信裏的親友炫酷。
三、四月份時,鵝們在忙著和同類搶地盤,停車場車與車錯落之間, 經常看見鵝們在打鬥。有一天在吃午飯,望出窗外,停車場裏正上演二鵝對一鵝的戰爭片。一對鵝在水泥地麵巡視,不遠處一隻單身鵝探頭探腦,不知在看地盤還是看美鵝。那一對鵝中的一隻(大概是公鵝),低下頭,伸長脖子,象鏟土機一樣,鏟向單身鵝。單身鵝展開翅膀,輕輕跳躍,閃到停車場另一邊。公鵝返身,和母鵝再前前後後踱步。但母鵝卻不開心了,低頭鏟向那隻單身鵝,逼得單身鵝展翅飛越停車場飛到馬路對麵的草坪,滿臉的不開心。停車場上的兩隻鵝,則哦哦歡叫,擊翅慶祝保家衛場的勝利。
五月份 的時候,停車場上鵝之間的爭吵已經停息,每家每戶的鵝正忙著孵蛋和哺養小鵝,海棠花開的前後,陸續就看見鵝媽鵝爸帶著一串串的小鵝出來散步。這階段的鵝對異類特別警惕,尤其對人充滿敵意,在停車場上和草地邊衝人發動進攻。曾見我那一米八五大塊頭的老板右手舞著機算機包,左手拎著女兒準備的花色午餐包,在停車場殺出一條血路,從追逐的鵝中衝了出來(想來他也對鵝們說了好多的F字)。他氣喘籲籲對我說,你出去最好拿上雨傘,可以衝鵝們揮舞一番。午飯後到樓下轉一下,遠遠的看著邁著四方步的鵝們。說也奇怪,那些鵝沒有追著我跑,也許看我個子矮,麵善,不是危險的對手。
鵝們在搶占地盤,為生鵝育鵝,而我們在生活在職場上去搶那些有形或無形的東西,爭先恐後,為了更好的生活。鵝們一般在春季和夏季陪育下一代時會更aggressive,而我們是一年四季都不斷的往前衝,隨時隨地拚命往上攀爬。大千世界,各種生命,在同一片天空下,會以各種方式去生存,繁衍。
到了六、七月份的時候,小鵝們漸漸長成青少年的樣子,一家幾口開始心平氣和起來, 在辦公樓之間,在人類為它們樹立的交通牌下閑庭般漫步,簡單生活。它們成群結隊,在同類異類世界間穿梭,仿佛世界一片和諧。它們踱著方步,快樂的等著秋風吹來,再乘風飛向南方。
我在辦公室裏看著鵝起鵝落,仿佛看見旌旗招展,隨著隱約的京胡,跑著調的哼著“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今年初換了個工作,離開了這個辦公樓。那個停車場想來仍然有鵝們在吵鬧,不知道我的前同事是否如我以前一樣,在辦公室裏往外看,是否會搖著羽扇,唱一曲空城記。
又是春季,我在遠處看著鵝們打打鬧鬧,叫著它們的快樂和憤怒;是誰,又在哪裏看著我在生命裏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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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這些是Canada Geese, 正式名稱應是加拿大大雁,隻是因為它們的哦哦叫聲,我在本文中稱它們為鵝。
越來越多加拿大鵝侵犯我們美國,還亂扔臭彈,要向土豆總理抗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