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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一百二十四)

(2018-04-13 07:39:39) 下一個

第十三章  當了老炊(4)   

 

不久,站機關食堂開張,司政後人員全部過去就餐。本以為招待所吃飯人數少了,炊事班該“裁員”了,不料14所又增加了十幾個進場科技人員,加上渭南、西安又來了一批搞協作的軍人(還有幾個女技師),就餐人數並未減少。

唉,提前回中隊的希望破滅了,該幹嘛幹嘛吧。

 

那段時間我越來越不安心,隔三岔五往六中隊跑,看到一起參軍的同學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業務學習,技師除了給他們講課,還指導他們上機實習操作,我嫉羨交加、心急如焚。

 

我暗罵老天不公,幾百新兵中為啥讓我當夥夫?就算半年後我能回中隊,也已錯過了業務訓練大好時機,拉下別人一大截。就我那點初中都沒畢業的文化程度怎麽追得上人家?到時我什麽也不會,除了去外線分隊爬電線杆子,還能幹啥?

 

我怨天尤人,又毫無辦法,畢竟自己命運握在領導手中。算了,去他媽的,看別人學習脹眼睛,心難受。先不管那麽多了,順其自然吧。

我再也沒回去過。

眼看回中隊無望,大家情緒低落,工作變得敷衍馬虎,飯菜質量明顯下降。氣不順,相互關係也緊張起來,常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惡語相向,爭吵不休,謝協理員批評了幾次也不見好轉。

 

一天上午,我後頸突然奇癢難忍,越摳越癢,隻得去站衛生隊看醫生,由於人多,擦完藥上班遲到了10分鍾,徐向陽很不安逸我:“哎,勞動紀律還是要講的吧,你來晚了,你的事別人就得幫你幹。”

哼,人家班長都沒說啥,你算哪把夜壺,輪不到你教訓我吧?便沒好氣頂他:“我不是神仙,算不到自己幾讚扯拐,你把我那份活路留給我就是了,誰稀罕你幫忙?”

 

徐向陽叫起來:“你遲到還有理了?說都說不得。”

易海橋幫腔道:“每天的工作都是分好的,你不幹,別人是要幫你幹噻。”

我火了,對準易海橋:“哪個說我不幹,隻是看病晚來了一哈,你就沒遲到過嗎?”

李班長出來圓場:“算了,都少說一句,幹活吧。”但最後加了一句:“小趙以後注意點。”

聽口氣,李班長向著他們兩個,我啞火了。

幹完手裏活,我到灶後求助熊雲清,他出了個主意:“既然大家在一起覺得別扭,倒不如分成兩個組,一組幹一天。”哎,這個辦法好,我立刻同意:“那好,我跟你幹!”

吃完午飯,收拾停當,大家一商量都讚成分成兩組輪流幹。李班長、許班副、易海橋、徐向陽為第1組,單日幹,剩下4個為第2組,雙日幹,互不幹涉。李班長報告給謝協理員,他沒反對。

 

分組後,我和熊雲清、伍漢民、李金橋四人同心協力,緊密配合,幹得舒心順暢,飯菜質量也大有提高。沒過幾天,就餐者的好評超過了1組。

大約9月初,炊事班又調來一人,名叫張昌震,忘了他從哪個中隊來的了。不過當時並沒有換誰回中隊,大家有點失望。

 

張昌震入伍前也是孝感縣人委辦事員,和徐向陽是同事,可他一來就果斷加入我們小組,並不理會徐向陽,看來徐的確不是什麽好鳥。

 

與此同時,工兵連終於在28號臨時火車站附近打成了一口水井,地點距28號大約2公裏,隻是連接自來水塔的管道仍在鋪設中,全站的日常用水仍要用水車拉,這比去12號水庫近70多公裏。

 

一日下午,2組輪班休息,熊雲清拉我坐拉水車去看水井。

拉水車司機叫肖潤田,參軍前是孝感縣汽車客運公司駕駛員,和熊雲清是老相識。原先肖每天去12號水庫拉水,有時回來晚了就找熊雲清,必有飯吃。一來二往,我也和他混熟了。今天我倆找他的目的不言而喻——跟他偷學開車。

肖潤田把水車開出兩百米停下來,換熊雲清開。為避免人看見,我們三人就在駕駛室別著身子交換座位,雲清心急,不小心把我褲子刮了條大口子,小腿都露出來了。

 

我認真看著雲清操作:放倒手閘,掛檔,踩油門,慢慢鬆開離合器,水車由慢到快,先顛簸搖晃了一陣,隨後平穩行駛在新開出的礫石路上,老熊緊鎖的眉頭逐漸放開。

“把穩方向盤,莫太快……好,就這樣,有進步。”肖潤田在一旁指揮。

“老熊行啊,偷學了多久?”

雲清不理我,全神貫注開車。

 

開了幾分鍾,前房隱約出現個小紅房,那兒一定是水井。我忍不住求老熊:“雲清,原來你早就會開了,讓我開會兒吧。”他正在興頭上,豈肯讓我:“你慌個蛋,回去讓你開。”

 

一會兒,小紅房到了,肖潤田換過雲清,把水車倒在小紅房前。

小紅房隻有2米高,沒派專人照看,裏麵的新井口已被封上,旁邊趴著一台小型水泵。我和雲清把水管插進水車,肖潤田按動電鈕,水泵開始往車裏灌水,我趁機把周邊打量了一下。

靠水井左前方20多米處豎起一塊水泥站牌,上麵寫著“28號臨時停車處”。一條鐵路由北向南悄悄伸過來,靜靜地躺在死寂荒蕪的戈壁灘上。沿鐵路向南二千米左右,隱約可見寥寥幾間房屋,肖潤田告訴我,那是大樹裏。

灌完水,我迫不及待搶坐在駕駛台上,等肖、熊坐定後,模仿熊雲清剛才開車程序:點火發動,掛檔加油“轟,轟……”,腳一鬆離合器,汽車突然竄了出去,斜衝上一個小土包後,發動機熄火,車頭瞬間朝上翹起,又重重砸在地上,歪著車身停住了。

媽呀,差點翻車!

我呆若木雞,臉都嚇白了。

 

肖潤田一把推開我,抓過方向盤吼道:“你方向盤往哪打?哈巴,一邊呆著去。”

我紅著臉挪到邊上,不敢言語。

肖潤田重新發動汽車,小心開下土包,加大油門朝28號駛去。從他不容商量的表情上知道,我倆今天休想再碰方向盤。

“冇得麽事,你第一次開嘛,還是多看看吧。”老熊安慰我。

媽的,我沒亂來呀,怎麽這破車到我手裏就不聽話呢?看來我不是這塊料。我真笨!

臨進營區,肖很擔心:“今天的事,你們千萬莫對外人說啊,路副處長曉得了饒不了我。”

“放心。”我倆異口同聲道。

不過後來路副處長還是知道了,把肖潤田狠狠批評了一頓,並警告他,再犯就處分他。都是我連累了肖潤田,感到很愧疚,再不敢找他學開車了。老熊也是。

 

我頸子愈來愈癢,一到夜間瘙癢尤為劇烈,整個後頸部都被我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也止不住癢。用手摸感到變厚的皮膚上出現了綠豆大小的顆粒,硬邦邦的,在站衛生隊塗了幾次膏藥,一點用也沒有。

 

我害怕了,扭到朱醫生問病因,朱醫生說我患了神經性皮炎,這種病很頑固,必須去“513”醫院治療。

 

我急忙向謝協理員請了假趕到10號,正值基地宣傳落實毛主席關於中醫的最高指示“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在“513”醫院辦中藥材展覽,參觀就醫者絡繹不絕。我思忖,既然西醫看不好神經性皮炎,那就掛個中醫號試試。                                                                           

中醫科的一個女醫生仔細查看了我患處後,二話沒說,開了10貼醫院用“苦豆子”研製的膏藥,吩咐我每天敷一貼。還真神了,我隻敷了3貼瘙癢就消失了,再用2貼,增厚的糙皮也脫落了,後頸部光滑如初。為了保險,我堅持用完10貼膏藥,徹底治愈了神經性皮炎,46年過去,從未複發。

毛主席指示真英明,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輪流做飯,休息的時間多了反而很無聊,成天磨皮擦癢不知如何打發。一天,管客房的沈福昌私下向我炫耀家書,他父母催他過年回家結婚,可他擔心剛參軍一年不到,領導不會批準,問我怎麽辦,我潤他:“好辦,你趕快往上爬,當了官娶媳婦順理成章。”

 

兩年後,沈福昌第一批提了幹,被批準結婚,我還吃了他的喜糖,此是後話。

 

沈福昌的家信勾起了我對親人的思念。三個多月,為了麵子,我沒給任何人寫過信。我給自個較勁,自我封閉是不是做過頭了?親人們就算知道我當了老炊,未必會認為有啥不光彩,我是否太小心眼了?

 

那晚我作了個夢,同時夢見王曼莉和盧玲玲圍在我跟前。笑容滿麵的王曼莉深情問我:“麽樣這久冇來信,病了嗎?”

同樣的問話,盧玲玲卻是一臉的嗔怪,語氣還有點冷。

第二天我就給王曼莉寫去一封火熱的情書,當然隻字不提我的“光榮”職務。

 

一星期後王曼莉回信了,滿滿三頁紙,字字情意綿綿,句句暖心沁肺,就是沒問我的工作。她了解我死要麵子的德性,知道我不主動提,必有難言之隱。她爽快表示,隻要我對她好,無論我在部隊幹啥她都不在乎。 她如此善解人意,給了我莫大慰藉,我還擔什麽心?

 

最後王曼莉告知我,王群明也在蘭州27支局18棟13號,和我在同一個單位,要我多關照他。

第二天我一打聽,王群明就在站司令部當通信員。嗨,我和他近在咫尺,竟從未見麵!

 

此後我日思夜盼王曼莉來信,卻久無回音。直至十月上旬的一天,我意外收到姐姐來信,拆開看後,先喜後憂,原來國慶節王曼莉跟著姐姐去廣水見我父母去了,不料這回她倒挺主動。

姐姐心急,一到家就向父母宣布,王曼莉是我女朋友。

開始父母對王曼莉很熱情,爸爸還偷偷跑到山後老鄉家買了隻老母雞招待她,可第二天一家人對她態度發生了改變。姐姐堅決支持莉莉跟我好,爸爸不表態,借口假日值班,早早出了家門,媽媽臉上明顯晴轉多雲,一會兒又多雲轉陰,不知昨晚和爸爸商量了些啥。

 

王曼莉起先沒在意,隻顧表現,除了搶著幹家務,還對媽媽說要學習燕妮對馬克思的忠貞愛情,一心等我。我媽媽聽了反應冷淡,什麽也不說。後來王曼莉大概覺察到了我爸媽對她的態度變化,很不高興,竟不顧姐姐再三挽留,傍晚獨自乘火車回孝感了。

 

姐姐信上最後說,爸爸嫌王曼莉年齡比你大,媽媽根本就不同意,她一直惦念著盧玲玲。你不要看父母臉色,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爭取,但必須切記:再不要腳踩兩條船,否則雞飛蛋打、兩頭落空。

 

看完信,我急忙給王曼莉寫信表忠心,山盟海誓、矢誌不渝的話寫了一大堆,可信發出一周多了也不見回信,難道我倆三年感情這樣脆弱,她要跟我吹?我好鬱悶,連續寫去第二封、第三封……

爸媽也真是,我的個人問題,你們瞎摻合個啥?起碼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見嘛。

 

國慶節晚上在招待所食堂門口,由154站第一期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進行了文藝演出。節目內容就是“三忠於四無限”那一套,表演水平一般,讓我刮目相看的是樂隊,其中板胡獨奏《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了毛主席》和笛子獨奏《打靶歸來》具有專業水平,贏得的掌聲最多。

 

老熊告訴我,那兩個老幾都是他們十二中隊的,拉板胡的是河南老兵王長鬆,吹笛子的叫周希,和我們同時入伍,他爸爸還是7250軍部的。

7250部隊的,我怎麽不知道?那得問問。

在器樂合奏節目時,我發現了席普,這小子啥時學會拉手風琴啦?在二中沒見他拉過啊,不會是南郭先生吧?嘿嘿……

 

演出完畢我去找席普敘舊,他隻和我打了個招呼就和隊員們上了卡車,趕往1中隊駐地,明日給一、五中隊演出。

真夠忙的。

 

十月中旬,各中隊進場完畢,四站正式成立。她的全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科委第20訓練基地第一實驗部第四航區測量站,代號為訓字106部隊。此時我才明白,“154”是我國自行研製的第一套無線電導彈外彈道測控係統的工程代號。

 

四站下轄7個中隊,編製如下:

一中隊——單脈衝雷達中隊

二中隊——計算機中隊

三中隊——連續波雷達中隊

四中隊——氣象中隊

五中隊——時統數傳中隊

六中隊——通訊中隊

十二中隊——橫校中隊

四站司、政、後首長是:

站長 楊秀敏  政治委員 馬秋生

副站長 肖全迪、李肇基、冒大宏

政治處主任 劉興洲,副主任 唐禮根

副參謀長 呂景鳳

後勤處副處長 路守田

 

四站成立剛幾天,站領導就發動群眾,利用星期天修整籃球場。工程很簡單,把原先場地上的礫石鏟平,鋪上一層紅磚就行了。

消息一出,全站上百名籃球愛好者蜂擁而至,熱情高漲、爭先恐後地參加義務勞動。幹活時,楊站長、馬政委也親自上陣,蹲在地上,一邊和戰士談心,一邊用雙手把一塊塊紅磚鋪得嚴絲合縫。官兵一心,人多勢眾,不到一天就幹完了。

完工時,五中隊的熊玉堂(綽號兔子)問馬政委:“站裏啥時建燈光球場?”馬政委開玩笑:“隻要大夥努力,麵包會有的,燈光球場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可到我73年初複員時,28號籃球場還是那塊紅磚地。

 

十一月初,在司令部樓前召開了“四站首屆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講用大會”,全體幹部戰士冒著寒風聆聽了各中隊典型人物的先進事跡報告。

六中隊的積極分子是汪明槐,他講用的題目是“為革命養好豬”。

 

大會結束前,六中隊集體上台跳“忠字舞”,給了大家耳目一新的感覺。

眼看快到年底了,絲毫看不出要放我們回各中隊的意思。剛來時不是說好借調半年的嘛,怎麽說話不算數啊?弟兄們沉不住氣了,又不敢直接去問謝協理員,害怕惹怒他,幹脆不讓走。無奈之下,大家隻好用消極怠工的辦法來發泄怨氣,希望討得領導厭惡,另換一批人。                                                                                    思想一鬆閘,邪氣就上身。不久,我跟著熊雲清他們幹了件不光彩的事情,至今都覺得愧疚。

有個星期日,2組當班。傍晚,我們拾掇完炊具正要下班,後勤汽車班司機顏勇進從10號拉了一卡車食品回來,分給招待所食堂一半,其中有冰凍黃花魚、帶魚、豬肉、軍用罐頭、土豆白菜什麽的,還有兩大塊豬排骨,很豐富。

卸完車,我們在搬食品進菜窖時,伍漢民留了一塊豬排骨在廚房,起碼有十來斤,說是李班長的安排,明天做紅燒排骨。我挺高興,好幾天沒吃肉了。

 

招待所管理比較鬆,星期天不搞晚匯報,熄燈時間可延長到10點鍾。我燒完火牆,正要去客房找小胡玩“拱豬”,熊雲清卻拉我去廚房。

“怎麽,又有人加班?”我極不情願跟他出了門。那幾天,15所的科技人員一加班,我們就得做夜宵送到機房去。

“是的。”熊雲清詭異笑了笑。

 

進了廚房,一股濃鬱肉香撲鼻而來,白熾燈光下,隻見案板上擺著一大盆剛出鍋的紅燒排骨,油光瓦亮、骨酥肉滑,讓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啥時送機房?”我以為又讓我跑腿。

“哪個要你送?我們自行消滅。”李金橋解下圍腰,拿勺盛了滿滿一碗排骨,端到一邊大啃起來。

伍漢民、熊雲清相視一笑,各自舀了一碗,蹲在地上,大嚼大咽。

“你們竟敢偷……”我很驚訝,但“吃”字沒說出口。

“你不吃算球了,莫說那麽難聽,假正經!”見我不動手,伍漢民出言不遜,熊雲清也投來不快目光。

“我就是偷吃,你明天去報告噻,謝協理員一定賞你個表揚。”李金橋不屑鳥我,狠狠咬了口排骨。

 

怎麽辦?我有點為難。吃吧,這是借工作之便多吃多占,萬一被發現是要挨批的,鬧不好給個處分你也沒話說;不吃吧,怎麽應付眼前的弟兄?我們關係一直不錯,特別是熊雲清在班上沒少幫我,他拉我來也是好心,做人不能不講良心。再說我來都來了,萬一敗露,他們一定認為是我出賣的,我說得清嗎?

事到如今,我已身不由己。吃!不吃白不吃,真出了事我隻是個脅從,脅從不問嘛。想到這,我上前盛了一大碗,美美吃起來。

真香!

我們大快朵頤後,李金橋和伍漢民把骨頭渣子收集起來,拿到30多米遠的地方挖個坑埋好。我和熊雲清把鍋台、案板細心打掃一遍,不留一絲痕跡。臨走前熊雲清又把剩下的排骨連同鋁盆放進水池,穿過蘆席輕輕劃到另一端,工兵炊事班的弟兄飛快撈起,兩分鍾後把空盆劃了過來,如此默契,看來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提心吊膽過了幾天,雖啥事也沒發生,但我總覺得不踏實,老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由於大家不安心,炊事班工作不但沒有起色,組織紀律也開始渙散。

一天上午,謝協理員組織招待所全體戰士在炊事班宿舍政治學習,楊雙成、沈福昌也來了。原定8點半開始,炊事班包括李班長在內的1組全部遲到了20多分鍾。那天是我們2組當班,也因下班做清潔來晚了。

謝協理員很生氣,認為大家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跑到站裏把呂副參謀長搬來修理我們。

呂副參謀長主管站機關這一塊。此人當過十二中隊長,長了雙倒三角眼,看上去一副凶相,很多人怕他。

 

呂副參謀長坐在炕上翹起二郎腿,從口袋拿出毛選單行本《反對自由主義》,和我們“共同學習”起來。他把毛主席列舉的11種自由主義形式和炊事班最近的表現一一對照,嚴厲批評我們。尤其是“學”到第一、五、九、十條中的“鬧意氣,泄私憤,圖報複……敷衍了事,得過且過……工作隨便,學習鬆懈”時,呂副參謀長列舉班上某些錯事,上綱上線,狠批猛訓。看他疾言厲色,憤慨激動的樣子,好像我們是全站最稀拉的刺兒頭、搗蛋鬼,所幹工作糟糕透頂,一無是處,甚至給每人一個處分都不為過。

當時我真想問他,既然我們這麽差勁,為啥不趕快換人,早點讓我們滾蛋?可一看他那凶神惡煞的陣勢,我哪敢呀。

 

屈於呂副參謀長淫威,大家氣色凝重,雖感到窩火,也隻能敢怒不敢言,害怕當場頂撞他會招來更大處罰。

 

呂副參謀長訓斥了一個多小時還不過癮,臨走時要求炊事班每人寫篇學習《反對自由主義》的心得體會交給謝協理員,他要檢查。

 

去他媽的蛋,罵過頭了吧,不就吃了幾塊排骨嘛,至於動這麽大肝火嘛?我們誰也沒寫,愛咋咋的。

這是我在部隊受到的最嚴厲的一次批評,後來無論在28號還是大樹裏,隻要看見呂參謀長我就躲著走,從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1968年12月22日晚,站裏的高音喇叭播放了毛主席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裏幹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的子女,送到鄉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誌應當歡迎他們去”。

 

當時我聽完消息第一反應是兩個字“慶幸”。如果我沒參軍,肯定難逃上山下鄉之命運。緊接著又忐忑難安,王曼莉、盧玲玲現會是個什麽情況?

我一刻也沒耽擱,分別給她倆去信問候。

兩天後,年終總評開始。

部隊年終評“五好戰士”是采用民主集中製的辦法,每人先在班務會上總結自己一年的學習工作情況,再由大家對你進行評比。全部講完後,大家再投票評選出本班的“五好戰士”,交領導拍板定奪。

 

我總結完,熊雲清使勁為我說好話,還告訴大家,我在六中隊半年初評就是“五好戰士”,在招待所工作表現也不錯,應該評上“五好”。可除了李金橋、伍漢民附和外,其他人不吭氣。投票結果我隻有3票,沒超過半數,落選了。

最終招待所炊事班評出的“五好戰士”是許進山和易海橋,李班長都沒評上。易海橋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得了4票,該不會自己投了自己一票吧?

沒評上“五好戰士”我並不意外。來到招待所,我沒安心幹幾天,老想回中隊,後來又跟著他們鬧小團體主義,搞得全班不得安寧,都驚動站領導了,還想當“五好”?隻是回去怎麽向吳指導員交代?我經常在他麵前報喜不報憂。

 

十二月底,招待所炊事班大換人,除了兩個老兵(李、許已確定明年初複員)留下外,其餘7人回各自中隊。張昌震也同我到六中隊,他隻幹了三個月老炊。

我的老炊終於當到頭了。

 

臨走前,我去站司令部找王群明,卻碰見謝協理員,他告訴我,本著全麵衡量一個戰士全年工作原則,經機關黨支部研究,我仍被評為68年度“五好戰士”,並且已通知了吳指導員。接著,他又毫不客氣地指出了我幾條缺點。

 

我喜出望外,使勁向謝協理員敬了個軍禮,連聲感謝他對我的包容和鼓勵。返隊前,失而複得一個“五好戰士”,既有幸運的成分,也說明領導對我招待所半年的工作還是肯定的,這下回去見了戰友、同學,臉上絕對有光。

午飯後熊雲清和徐向陽搭車回4號,就我一人去送行,當然是沖著熊雲清去的。

如果讓我評價自己五年的部隊生涯,我承認一開始表現不夠穩定,走了一段波動。究其根源,說輕點是小資產階級虛榮心在我頭腦裏作祟,說重點就是個人主義考慮多了點。看來,想要要做個合格的革命軍人,從思想到行動都必須經過一番脫胎換骨式的磨練。

看來我離成熟還差得遠呢。

從軍之路多坎坷,而今邁步從頭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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